“两军交战,堂堂煌煌为国为民,自然不犯杀戒。”老道看了一眼秦重,接着说道,“汝之大道在疆场,征战杀敌自是难免。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汝当心存善念,切忌滥杀无辜。
“徒儿谨遵教诲。”秦重抱拳应道。
“为师道号鸿蒙子,师从扶摇子陈抟老祖。”老道背负双手,一边往回走,一边讲起师门掌故。“你的师祖如今尚健在,隐居于华山清修。不过,他老人家已不见外客,连为师也不得见。”
“师傅,咱们的门派叫什么?”秦重问道。
“你师祖是散修,一生不入任何门派。”鸿蒙子说道,“现如今,道门派系林立,更是良莠不齐。闾山道你已经见过,品性着实堪忧。华山道贪慕繁华,攀附权贵,也已失了道心。”
刚举了两个例子,鸿蒙子叹了口气,却是不再说下去。
“在你之前,为师收过两名弟子。”鸿蒙子说道,“你的师兄,名叫陈景元,得传太初神拳,造诣不凡。为师原本对他期望甚高,奈何为情所困,如今流连京城,却叫为师大失所望。”
“哦?”秦重眨着眼睛,颇为好奇。
“你的师姐,名叫秦红英,乃是为师记名弟子。”老道说起秦红英,更是深深一叹,“红英命运多舛,幼遭灭门之祸,及长大成人却遇薄幸之人,几番打击以致性情大变,杀孽缠身不得解脱。”
好吧,秦重不自觉的摸摸鼻子,对这两位没见过的师兄师姐,深表同情。一个为情所困,一个杀孽缠身,貌似自己这个师傅,教徒弟的手段差点意思啊。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一路说着话,两人回到了宿营地。王郎中已经收拾好驴车,正等着秦重回来启程。小禾显得无所事事,一个人在林子边,溜达过来溜达过去。转头看见秦重二人,立时迎了过来。
“为师还有事要去处置,就不与你们同行了。”老道站住脚,冲秦重说道。
“那?师傅,何时才能再见?”秦重问道。
“该见时自得见。”老道打了个机锋,冲王郎中和小禾略一点头,飘然而去。宽袍大袖,意态从容,好似蹑空蹈虚一般。明明行走的缓慢,然数息之后,人已在百步开外。再几息过去,已失去了踪影。
“莫不是神仙吧?”小禾满眼惊诧,张开小嘴惊呼道。
“我师父比神仙厉害多了。”秦重撇撇嘴,笑话小禾没见识。
“你师父?”小禾登时瞪大了眼睛,怎么一会儿功夫,就认了一个师父?
“传说中的鸿蒙真人,厉害吧?”看着小禾的吃惊模样,秦重心里很是受用。不想,却引来小禾一顿白眼。
“你说?方才那是鸿蒙真人?”王郎中大吃一惊,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如此世外高人,他竟未能说上一句话。世间传说,鸿蒙真人天地理、医卜星象,无所不精。若能得他指点一二,自己的医术更能精进一层。可惜啊,鸿蒙真人偌大名声,但世间无几人识得。
“可以走了吧?再不走,太阳都要落山啦。”小禾莫名的不高兴起来,嘟着嘴一个人往大路上走去。秦重看了王郎中一眼,又抬头看看天,觉得莫名其妙。太阳刚出来好不好,哪里就快落山了?
“走喽。”王郎中呵呵一笑,挥手扬鞭,驾车驶上大路。
此地离着蒲城已经不远,若是快马加鞭,不出半个时辰就能赶到。上了大路,小禾就一头钻进了车里,再也不肯露面儿。秦重骑马跟在车后,和小禾说话也不见回音儿,却不知哪里得罪了她。
一路慢慢悠悠,时近中午终于来到了蒲城附近。远远的望过去,蜿蜒的城墙俯卧在大地之上,四周田野麦浪涌动,眼看已快到了收割的时候。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与钤铒景象完全不同。
又往前走了几里地,眼看就到了城门,道路两侧也热闹了起来。紧邻路边儿,堆着大大小小的摊位,都挤着不少人观望,有吃食,有玩耍。见有行人过来,摊贩更加卖力的招呼。
小禾被热闹吵醒,迷迷糊糊的伸出脑袋,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陶醉与美食的香气。
“我要那个,我要那个,我要那个。”忽的,小禾连声叫道,身子探在窗口,着急的直跳。
“糖葫芦?”秦重循着她的手指,看见一个扛着糖葫芦的小贩。
一串串糖葫芦,颗粒饱满,鲜红欲滴,上面裹着一层冰糖,看一眼都流口水。秦重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扔给了小贩。价格很便宜,一个铜板一串。小禾左手右手各抓着一串,却举着看,舍不得吃。
秦重手里抓着一把糖葫芦,足有四五串。转头一看小禾模样,不由问道,“怎么不吃?”
“多好看啊,吃了就没了。”小禾歪着头,伸出小舌头,在糖葫芦上轻轻舔了一下。
“这里还有呢,尽管吃。”秦重咬了一颗果子,酸酸甜甜,满口生津。
“你小时候吃过糖葫芦吗?”小禾眼睛忽闪忽闪,问道。
“吃过啊,我娘还会自己做呢。”秦重随口说道,但是话一出口,秦重却忽的一下怔住。嘴里的糖葫芦,一下子就没有那么甜了,只剩下酸涩。上一次吃糖葫芦是啥时候?他已经很模糊了。
“我没吃过。”小禾闷闷的说着,神情一黯,身子缩回了车厢里。秦重举着一把糖葫芦,却一颗也吃不下去,只觉嗓子里顶的慌,眼里酸涩的难受。一俯身掀开窗帘,将一把糖葫芦都塞给了小禾。
刚一直起身子,却听见前方人群一阵大乱。眺目看过去,只见一队禁军正从城中出来。前边有两人骑马,身后跟着的禁军却都是步卒。手里的长枪,有举着也有扛着,队伍行进的乱七八糟。
队列糟糕,气势却盛。一路骂骂咧咧,驱赶挡路的百姓,稍有缓慢,上去就是拳打脚踢。
摊贩百姓忙慌的让路,即便挨了骂挨了打,也是懦懦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