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胖老板的话中,天隐得知这位大小姐姓沈。叫住了旁边的小二一问,才知道这位沈大小姐可是大有来头的,竟然是冷水镇有名的富户沈家的千金!
据小二讲,沈家的生意不仅仅在冷水镇,旗下的沈记商行,足迹遍布大兴南北,日进斗金一词用在沈家身上,是毫不为过的。话是如此说,但天隐对于沈家还是没有明晰的印象,可能是沈大小姐刁蛮的大小姐脾气给他的记忆太过深刻了些。
只可怜天隐等人,原本在白宝堂待得挺开心,被沈大小姐这么一闹,是既没颜面,又无心情再继续吃下去了。匆匆付了饭钱,没头没脑地出了白宝堂,天隐在心中暗自下着决心,以后万一再遇到这个姑奶奶,一定得绕道走!现下,沈大小姐还在白宝堂里,所以白宝堂之外便是大好天地,任我遨游!
东逛逛,西逛逛,天隐才发现冷水镇的繁华程度并不下于云城。南来北往的商人游子,络绎不绝,各行各业的商家店铺,鳞次栉比,就是当街摆开的摊子,一个个看起来也是琳琅满目的。
一时间,天隐竟然看花了眼,不知该去哪里好。但刘大彪和阿鱼就没这种烦恼,刘大彪两眼直勾勾地望着街上来往的大姑娘小媳妇,不住地瞄着,还不时砸吧砸吧嘴,只是他并没说任何话,所以也就没机会聆听他的高见了。
阿鱼可比刘大彪正派多了,只是对着街边的小吃摊留着口水,眼睛不住地闪烁着精光,就差直接奔过去大饱口福了。就见阿鱼可怜巴巴地看着天隐,双手揪扯着衣服,抿着嘴欲言又止。
天隐一看阿鱼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从腰间摸出一块儿碎银,放在阿鱼的手里,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一瞬间,阿鱼的眼圈竟然有些红,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就径直走向小吃摊了。
看着阿鱼离去的背影,天隐不禁笑着摇摇头,这个腼腆的胖子有时候真的很有意思。还没等天隐多回味一下刚刚的场景,就感觉有人扯着自己,抬头一看,原来是刘大彪。刘大彪也不说话,就是小眼睛不住地瞥着天隐腰间的荷包。
他又跟着凑什么热闹,在天门关他好歹是个伍长,饷银不多但也不少了;阿鱼只是个兵,除了管吃住,什么都没得,所以才给他点优待。但刘大彪脸上写满了“俺也想要”的神情,弄得天隐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想来是不患寡唯患不均,此乃天下间之至理啊!
正要掏钱,突然打从身旁的小巷闪出一个身影,冲着天隐和刘大彪直直地奔了过来。只一会儿就到了天隐的面前,吓得天隐和刘大彪暗地里做好了戒备,就见这个瘦小的老头大嘴一张,“走走走,游游游,天南海北我不发愁!求姻缘,问前途,咱就掐掐小指头!说得准,说得好,谁不知我铁舌头!既有缘,哈哈哈,客官何不问一卦?”
这个一脸猥琐相的干瘪老头,用唱戏似的音调念叨着,原来是个算命的!天隐虽敬天地,但并不信鬼神,直接就想走,就在这时来了个面有愁云的大娘,说是想请铁舌头算一下女儿的姻缘。几个人当即停下了,也想看看这个猥琐老头有什么道行。
“这位妹子你别愁,说一说,算一算,要是不准我是狗!”,铁舌头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晃着卦桶,一边叫那位大娘抽了个签,只见那签上画着一堆鬼画符似的东西,也不知什么意思。猥琐老头瞧了,掐着指头一通摇头晃脑,也不言语,急得那位大娘直跺脚。
“来来来,去去去,这位妹子你别急!签好坏,我来批,的确无忧全是喜!”大娘一听,面色好转了一些,但还是有些紧张地拧着手中的丝绢,只听那铁舌头继续说,“大神通,小天下,需得记此四句言!”
话到此处,铁舌头从袖口里取了一张写满字的纸出来,递给了那位大娘。大娘一看,立刻转忧为喜,口中直呼“活神仙”,赏了卦礼便兴匆匆地走了。天隐目力好,趁着大娘致谢的一瞬间,看到了那纸上的字,原是四句卦辞:
孩儿有喜不须惊,应下援身喜气临。
良药能驱夙小症,三头四目即安宁。
原来如此,天隐会意一笑,转身就要离开,可刘大彪不干了,这么准怎么能不算上一算呢,小眼睛瞪得滴溜圆,脚下像生了根,一步也不肯挪。天隐见状,觉得无奈,不过时间尚早,等一等也无妨。
铁舌头一见又有生意上门,裂开嘴乐了,露出满口大黄牙,唾沫星子横飞地道:“壮大哥,俊小哥,有事问我铁舌头!南来的,北往的,谁不知我算得准!”
“俺、俺也问问姻缘,啥时候能、能讨个婆娘?不用太俊,贤惠的就成!”刘大彪说着脸还红了,扭扭妮妮的像个刚出嫁的小媳妇。天隐和阿鱼一旁见了,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看了看刘大彪抽出的卦签,铁舌头眯着眼睛咕噜了些什么,而后道:“不好说,不好说,在下直说您莫怪!”
刘大彪一听,不乐意了,怎么人家的就那么顺,俺这儿就不好说了?当即撸胳膊挽袖子想让铁舌头变“没舌头”。不过,历史总是会重演的,刘大彪毫无意外地又被天隐拦住了,“大彪,别冲动,听听再说!”
天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面前这个相貌猥琐的铁舌头好像突然冒出来似的,而且刚刚给那个大娘算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铁舌头的眼睛在不住地瞄着自己这几人。同时,天隐直觉的认为,铁舌头好像很希望自己等人跟他问卦,而这种热切又不太像纯粹见了金主想赚钱的感觉;再者,刚刚那个大娘,满脸紧张、一身的药味儿,定然是亲近之人害病,又问的是女儿姻缘,任谁都会说病会好的,孩子的事儿是没有问题的。
总的来说,天隐很好奇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铁舌头是徒有虚名呢,还是确有其他目的,是以想听听他接下来说的什么。铁舌头竟似看出了天隐的想法,略略点点头,重新操起唱戏的音调,道:“好好好,妙妙妙,神仙的事我知晓!壮大哥,你听好,四句真言可知道?”
与之前那位大娘一样,铁舌头又从袖口取出了一张纸,上面同样写了四句话:
求缘宜缓不宜急,允时宜少定无多。
一去无返方有望,卦爻注定断无讹。
前面两句还好理解,就是不要着急的意思,那后面一句“一去无返”是什么意思,前面有俺的婆娘,还是温柔贤惠的那种?刘大彪想不明白,天隐也想不通,只得齐齐看向铁舌头,望他能解释一番。铁舌头见状,朝着盛放卦礼的木盒努了努嘴。
刘大彪急着知道自己那将来的“贤惠婆娘”在哪儿,赶忙放了卦礼。铁舌头见是一块碎银,很是满意,继续唱到:“我不说,你不晓,一去不返即不回;只管走,别回头,一旦回头命到头;命到头,去鬼府,阎王哪来好婆娘?”
听这话的意思是说,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而且一旦脱离决不能回头,否则就小命休矣。不过会发生什么呢,刘大彪想不出来,天隐只是隐约觉得铁舌头可能在暗示他会遇上极为危险的事情,而且遇上了就要快走,绝对不可以再回来。
可是应该也没什么危险的了,明天九宏世子和二王子就登船去司隶了,自己等人本来就是协助镇西关的护卫的,明天就算任务结束了,所以觉得前方有危险,就此告辞不去也是可以的。再说司隶在天子治下,久无匪患,也无暴民,想来应是比苍云山太平不知多少。铁舌头若是靠好口才骗人钱财的那种江湖术士,应该说尽好话才是,怎么能说这等晦气话呢?天隐挠挠头,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也许此人只是想藉此引他们多付些卦礼以求破解之法。
天隐刚想示意刘大彪再付些银钱,铁舌头却收起了卦礼盒,口中还唱着:“信不信,由着你,在下从不欺人钱!铁舌头,人人夸,一天只开三支卦!少年人,算有缘,最后一卦你心安!”
说着,也不管天隐愿不愿意,硬要他抽了支签,当然,还是画满鬼画符的。不过这一次,铁舌头看了,既没眯眼嘀咕,也没摇头晃脑,反而放声大笑,“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好好好,少年人,好好好!”
天隐被铁舌头笑愣了,也不知他说的好在哪里,突然眼前一花,飘来一张纸,上面还是四句话:
卦占孕育有虚惊,男在秋兮女在春。
壬申庚午方遇吉,不须疑虑苦忧心。
这话是什么意思,算的卦有不准的时候?不过现在是秋天了,自己应该是正行运,壬申庚午?九月七日,那不就是明天么,莫非接下来真的会发生什么事情?
天隐抬头想要问个清楚,却发现眼前空无一人,铁舌头竟已走远,唯留其歌儿,在空中回荡,“走走走,游游游,天南海北我不发愁!求姻缘,问前途,咱就掐掐小指头!说得准,说得好,谁不知我铁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