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马疯了,马疯了!”方宣明见到老丁头时,他反复只念叨这一句话,和在七尺崖边艺高胆大的模样完全不同。
让老丁头崩溃的发现必定十分重要,方宣明大步上前握住他的半边肩膀,低喝道:“冷静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不了预测的坏消息。”
“是我害了它,是我的错。”老丁头的一只手始终背在身后,等到方宣明走近才扬了起来,手中握着一把柴刀,明晃晃地对着他的脸面劈了过来。
方宣明早就准备,精准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使出三分劲一扭,老丁头吃痛把柴刀扔在地上。
紧跟而来的小秦脸色发白地赶紧上前把柴刀捡起来,骂骂咧咧道:“你这糊涂的老头,大人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下黑手?
老丁头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明萤!这里出现了明萤!这该死的玩意不是在九年前就绝迹了,怎么又冒了出来,都是我多管闲事害死了老马。”
“你的老马明明还好着呢。”小秦不服气地指着不远处树荫底下悠哉吃草的老马,“连那口烂牙还是让大人刚补好的。”
“好不了了,好不了了。”老丁头哆嗦着手让小秦把柴刀还给他,“救是救不好了,让我给它个痛快。
”
方宣明听明白了:“明萤是马虫?让马车掉落七尺崖的源头也是它?”
“多半是的,你们跟我过来看。”老丁头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将两人带到老马跟前,搂住马脖子用力掰开老马的眼睑,“明萤的发病很快,要是现在不处置,几天以后老马同样会死。”
“死时是什么状况?”方宣明急声又问道。
“全身发热发狂,然后不听任何人的话,提足狂奔直到力竭而死。”老丁头悔恨地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在七尺崖底下的时候,我怎么就没有察觉,还把明萤的虫卵带了上来,寄生在老马身上。”
“你刚才说九年前这明萤已经灭绝了?”
“方圆百里没有一匹活马,一把火当时全烧了干净,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这个害人的东西。”老丁头猛地扑上来扯住方宣明的衣袖,“阿明,放火烧,宋城县中无论是死马还是活马,放火烧个精光!”
“说什么胡话,宋城县统共几匹马全部在县衙里办差,你让烧就烧,我们还怎么办事!”小秦是没相信他的话。
“你不信我的话没关系,我先杀了老马烧个干净。”老丁头这一次是铁了心,一把夺过柴刀朝着马头用力砍了下去,老马发
出一声悲鸣的同时,老丁头也是哀嚎连连。
方宣明看不下去,背转过身离开前叮嘱小秦:“他很快会把老马的尸首烧掉,你看紧他别再出错。”
“大人难道真相信有明萤这种从来没听过的玩意儿?”
“老丁头就是八年前搬到宋城县的,原先他在哪里,做什么行当,一概没有人知道,他今天提了这一嘴,我大概是知道了。”方宣明九年前才十来岁,听从北边来的商人提起过,西北牧场一夜之间离奇死了几百匹好马,有些牧民受不了打击跟着自杀,又说马匹中混杂了被牧民虐杀过的马的魂魄,正是前来报仇的。
这些记忆跟随着时间早就淡了,今天被老丁头重新又吊了起来,清晰得好像昨天才听过的传闻。
方宣明走出十多步被井九给拦住了,他脑袋发胀地问道:“你不是押送那个瞎子回去了,怎么会在这里?”
“大人,刚才那上吊黄姓母子的邻居来到县衙说昨晚听到两人哭声,哭了整整一夜,她原本想着今天过去张望一眼出了什么事,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出事了。”井九生怕耽误了查案的时机,把人直接带过来。
“草民花三娘见过县丞大人。”那妇人落落大方先行了个礼
。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还有你认不认识一个瞎子?”
“我们两家住在隔壁十几年了,从来没见有瞎子来黄家。”
“你说昨晚母子两个哭了一晚上?”
“隔着墙隐隐能听见,哭得很是伤心,我一开始也没在意,快到天亮的时候,哭声更大,我寻思着莫非是母子两个遇到过不去的难坎,想着白天找个机会问个究竟,谁知道家里杂事繁忙,等空下来抽出手时,已经出了事。”花三娘眼圈红红道,“要是我能一早就去,没准能劝住他们。”
“这一家的男人又去了哪里?”方宣明抓住关键继续追问。
“说是出门去做工了,每次一年半载的回来一次,要是回家见媳妇儿子都没了,这可怎么受得住。”
“你再想想母子两人这几天还有没有其他的异样举动?”
花三娘紧皱眉头,想了片刻后摇摇头道:“再没有了,都是日常的行为举止,母子两人又亲厚,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会一起赴死。大人已经确认是自杀吗,我听说有人杀了人,变了个手法把尸体吊在梁上假装是吊死的,会不会有这种可能?”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方宣明淡淡扫了花三娘一眼,“怎么?你认为是有人杀了母子
两个,再假装是自杀,企图蒙混过去。”
“我就是觉着母子俩死得可怜,提这样一句,再没有其他意思了。”
“有一个人或许和你有同样的想法。”方宣明指着井九吩咐道,“把花三娘一并带回县衙去,我有事要好好闻她。”
花三娘顿时乱了阵脚,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他:“大人这是要做什么,我好心过来把所知的细节告诉大人,怎么还怀疑到我头上了,我是能杀人还是能做什么坏事?”
“案发之时,院子里席地而坐的瞎子与你想的一样,母子亲厚感情又好,平日里相依为命,怎么会说死就死,做娘的更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早死,其中必定还有内情。”
“有内情也不能抓我啊!”
“没说抓你,大人之时说让你一起去县衙再说说清楚。”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能说的已经全告诉你们了。”花三娘说什么也不愿意跟随,眼睛往两边张望,似乎在等着有人施以援手。
“毕竟是两条人命,万一你有线索没想起来,错放了凶手,又该怎么办?”方宣明一句话把花三娘说得哑口无言,他细心地看到对方低垂着头,肩膀微微晃动,分明是藏着心事没全倒出来,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