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宣明一声冷笑道:“已经烧成这样焦黑的一片,哪里来的活人,你倒是找给我看看啊!”
这个瞎子从一开始就故弄玄虚,哪怕是元刺史派来的也绝对不是善茬,要是被他牵着鼻子走,恐怕吃亏的还在后面。
瞎子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慢慢向着停尸房里走去。
“大人,他眼睛看不见,要是在我们县衙出了意外,那口锅就全背在我们身上了。”井九及时提醒道,“里面全是烧着的东西,就算摔一跤也肯定伤得不轻。”
方宣明一听有道理,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扶住了瞎子的手臂:“你眼睛不方便,我给你带路。”
瞎子没有推辞,双手沿着他的衣袖往上摸,方宣明被摸得火气极大,刚要发作,就听到瞎子又说道:“原来你已经进过火场了,不错不错,很有些担当和胆量。”
方宣明心说他是怎么知道我进过火场,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摸到他的衣衫湿湿的,这个天气要不是为了防火,谁会穿件湿衣服。
“你也不用太忌讳我,虽说我一开始隐瞒了自己的身份,那也是刺史安排,至少目前看来你并没有什么差错。
”瞎子突然语气一转,变得温和起来,“我也没想到来了宋城县就遇上这些事。”
“那你也不要说烧毁的停尸房里有活人。”
“我没有说错,的确有活人。”
“你还来!”
“你是不是误会了我的话,我是说这些尸体里有一具不是死后才搬进来的。”瞎子的脸色一沉,“虽然我吃不准是哪一个,可我就是知道。”
“有人非但偷走了尸体,还把活人扔进火场里掩人耳目充数!”方宣明简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既然已经偷走了两具尸体,怎么还要多此一举?
“我也猜不透对方的想法,但是肯定有其目的。”瞎子走路果然不方便,方宣明及时提醒他抬脚停顿绕开,才顺利地在停尸房走了半圈。
“不能面面俱到,很多地方下不去脚,需要彻底清理一下。”方宣明试探着又问道,“你不是为了七尺崖的案子才到宋城县来的。”
“当然不是,不是有人证说过三天前就见着我出现在县城中,我要是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就不会让这么多人平白无故丢了性命。”
这一句话让方宣明对瞎子的态度好转了大半:“所以,你只是来例行考核?”
“元刺史的习惯,你们应该知道,他除了自己谁也不相信。”
“所以,连你也不相信吗?”方宣明已经知道眼前人就是元刺史最为亲信的手下,为什么瞎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们写的那些上交到他手里,他也是多半不信的,特别是宋城县三年里百姓安居乐业,除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居然没有一桩大点的案子,可能吗?如果要怪只能怪你把这里治理得太井井有条,物极必反,元刺史就把我派过来了。”
方宣明摸了摸鼻子,活该他当官清廉又肯办事,反而引起了上面官员的质疑,当个小小的父母官也太难了。
“可就让元刺史给料准了,三年没有案子,一来就来个大的。”方宣明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顶,上面那个不大的官帽恐怕是要保不住了。
“案子很蹊跷,你已经有所察觉了,可惜尸体变成这样,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线索全断了。”瞎子突然停了下来,他甩开方宣明的搀扶,抽出胳膊后慢慢蹲了下来,他的脚底下正巧有一具尸体。
方宣明见他直接用手去摸焦炭一样的尸体,格挡住了他的双掌:“很烫,不能直接摸,
会灼伤的。”
瞎子摇了摇头道:“我的眼睛不好使,你来看看这具尸体的鼻子里面有什么?”
方宣明折转个方向,借着火光见到尸体的鼻孔中黑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是吸入太多火场的灰烬窒息而死的,和其他的尸体死法不同。”瞎子这一次没听他的话,而是探手摸了摸尸体的双腿胳膊和脊椎,“从那么高的山崖掉落下来,他全身的骨头完好无损,可能吗?”
“不可能,全摔成扭曲的姿势,我全部见过。”方宣明跟着蹲在他身边,看着瞎子好像不知疼痛地在尸体上摸来摸去,“他又是谁?”
“摔落悬崖的那些人,你知道是谁吗?”瞎子一句话把方宣明的话全堵了,“这些人之间必然有个强而有力的联系,我们立刻前往七尺崖。”
“不能去,天黑着,哪怕是到了悬崖边也没有办法下去。”方宣明知道时间非常紧张,可又不得不等着时间静静地流淌过去。
瞎子认同了他的话,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必须要等到白天。
两人从停尸房出来,方宣明搬了两张椅子过来和瞎子一人一张坐下:“我不明白,调换尸体是为了什么
?”
“或许不是同一拨人下手的。”
“你的意思是烧停尸房带走尸体的是一拨人,紧随其后换尸体的是另一拨人。”
“很有这种可能,你问我把尸体塞进来的目的,我只想说这具尸体不能见光,需要用一个最为合理的办法来毁尸灭迹,那么安放在停尸间中一把火烧个干净就是最好的选择。”瞎子一板一眼地说道,“再也没有人会想到遍寻不见的一个大活人,已经变成了停尸房中一具焦尸。”
方宣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抱住双臂说道:“不能在这里干坐着,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安排,先给自己请个假。”
“天亮之时回来,我们必须赶在前面,不要掉以轻心。”
方宣明离开瞎子一段距离,上下打量着找寻闻现的身影,这人藏得还真好,但是他知道闻现肯定选择了一处方便听别人对话的好位置,没准他和瞎子的话全被闻现听走了。
“砰”一声巨响过后,又是连着砰砰砰数下,方宣明直接感觉到脚底下的地跟着晃了三晃,外头发生了什么变故!
他心中暗道不妙,怎么一刻也不让人省心,一事接着一事,压得他快要透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