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宣明心念一动,刚要开口说话,闻现已经扔下他往外走,神情凝重像是看到了什么。他顺着窗口望出去,不知哪里飞来一大群乌鸦正从老槐树前飞过,呱噪声声,十分刺耳。
闻现已经站到了老槐树底下仰头而望,方宣明好奇地站在他身后,听他说道:“乌鸦突然聚集在这里,不是好事。”
“你这样一个内外兼备的聪明人还相信这些?”方宣明倒是一点儿不忌讳,“这棵老树年纪大了,枝桠茂盛,鸟群喜欢落脚做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是天色到了,它们一起飞回来睡觉罢了。”
“你倒是很看得开。”闻现收回目光,冲着他笑了笑道,“脑袋上的乌纱帽虽然不大,可我看你很是珍惜,要是有一天不能戴了,会不会过不去这个坎?”
“不会,官职虽小,在任上兢兢业业问心无愧,哪天离开也不会后悔。”
闻现点了点头道:“你说这番话的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一个熟人,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见他。”
三羽道长在第三天的时候,告辞回石清观去了,他是观中住持,不能离开太久,虽说出家人不在乎身外之物,香客的供奉还是要拿下来的。
“白姑娘的内伤不算重,就是
跟随她的年数多了,对于五脏六腑多多少少有些影响,我用药物调理,又研磨了药丸给她,按时服食会慢慢缓解。”三羽道长见衙门中这两天特别平和宁静,忍不住开口问道,“先前的案子,我看你们风风火火在查,说停就停了?”
“需要一点时间调整。”
“不会是迫于上头的压力,你就给放弃了吧。”
“你看我是那么胆小怕事的人吗?”方宣明眯着眼笑起来,“毕竟是上头的大官,哪怕敷衍几句也要做做样子,这是迂回之术。”
“若是另有需求,差人上山来找我。”三羽道长难得没对他冷嘲热讽一番,“我知道你应付得艰难,更担心那位公子一走,你的日子难过。”
“他很快就会离开,宋城县不是他长待之地。”方宣明没心没肺地推了他一把道,“又不是没遇到过困难,你怎么拉长个脸,道骨仙风快变成牛鼻子老道了。”
三羽道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方宣明反而安心,这样子斗嘴皮子的才像是他认识的道长,语重心长的样子实在不适合他。
没想到过了晌午就有人指名道姓地来找他,趾高气昂地让方县丞出来说话。
小秦正好路过衙门口,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一路小跑过来给他传话:“大人,我看这位有些来头,你赶紧过去看看。”
“连刺史大人都来过了,宋城县这么个小地方还能吸引到更大的官?”方宣明不以为然地走出去,果然见三个锦衣人站在台阶处。
“你就是宋城县方县丞方宣明?”领头的那个根本不用正眼看他,“知道自己犯事了吗?”
哈!方宣明的嘴角一抽,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别装傻了,我们是元刺史派来宋城县调查你的,县中有人检举县丞私下授受银两,断案不公,民众怨声载道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了。”那人毫不客气地把方宣明一把推开,“我姓辛,辛封,你不认识我吗?”
方宣明把辛封的原话又给复述了一遍,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人检举我什么?”
“断案不公,私下授受银两胡乱判案。”辛封向着身后两人一挥手,方宣明立刻被左右架住,“我看你的样子就是想要逃跑,我告诉你,既然我来了就没有你跑的机会了。”
“我为什么要跑,我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跑?”方宣明挣扎了一下,发现对方的手劲很大,拿捏的也是关节要害,分明已经把他当成了疑犯。
“
你没做过为什么一脸心虚慌张。”辛封让手下把方宣明一路给押解了进去,井九看到这幅光景要上来帮忙。
“大人,这几个人要做什么?”
“你别管这个,我会处理的。”
辛封不客气地对准方宣明的脑门就是一巴掌:“还在这里逞强呢,还是给我好好想一想,待会儿该怎么交代吧。”
“大人!”井九哪里能忍得住,上来撕扯道,“你们都是什么人,这里是县衙,你们敢对县丞动手。”
井九被辛封一记窝心脚直接踹飞了出去,方宣明大喊道:“你们都别管这事,我没有做过的事问心无愧,不用担心我。”
井九捂住胸口勉强站起来咳出一大口血,他知道对方的厉害,自己根本不是对手。不行,这样不行!必须去把闻公子找来帮忙。
“他根本不知道任何事,你要是看不过去训斥两句就行,为什么下重手伤人。”方宣明又挣扎了一下质问道。
辛封斜着眼对他笑了笑道:“待会儿,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要是敢有一句隐瞒,别说是你,整个宋城县县衙里当差的一个都跑不掉。”
“我要见元大人,我要亲口和元大人说。”方宣明以为对方是假冒了元庆英的头衔,结果辛
封手中一块令牌直接贴在他的鼻尖上。
“张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就凭你这样一个芝麻绿豆小官也是说见元刺史就能见到的吗?”辛封一直把人押到了正堂,方宣明被按在了椅子上,那两人依旧从身后压制住他。
“就算有人检举,也要有真凭实据才行,空口白牙一张纸几个字,元刺史就认定我有罪了吗?”方宣明其实比谁都更清楚,辛封的的确确是元庆英派来收拾自己的。
当时在松月小馆中时间有限,元庆英拿到了最有力的证据证物后匆匆离开,并不会放过他,这报应来得也真是太快。
“既然要定你的罪,当然是有凭有据的。”辛封取出几张纸在他面前晃过,“不止一个县民信上告,宋城县本来是连接通商的好地方,你在任三年做了什么,除了搜刮民脂民膏,你又为百姓做了什么!”
方宣明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相信他说的话。
“这几件案子都是经由你手断案,哪一件不是冤案错案,你凭借手中的一点权利,居然敢在地方上只手遮天,一人为大,既然元刺史了解了实情怎么还能任由你如此放肆!”辛封的手一松,纸张从他手中落地,白纸黑字印满了方宣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