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及山上重夙阁,终年冰封,飞雪弥天。
这是柳无虑不知第几次来找姬长白切磋,却依旧被拒绝。
姬长白一直在磨镜子,整整九日,制出了十二面银华镜。
他用来执剑的修长手指在镜背的花纹上轻轻摩挲,逆光而照,镜中青年眸中含星吞荧,气宇无双。
“如日之精,如月之明,九天一色,犀照群伦——不如就叫十二昭明鉴好了,你说如何?”
凝望他的侧脸有些出神的柳无虑被问得一愣,随即托腮埋怨道:“一个你从未见过的同父异母的妹妹而已,至于这么上心吗?又是为她自创功法,又是为她亲手做法宝,连取得名字都和你的本命心法异曲同工……”
姬长白手捧银镜,虽扬起嘴角温温而笑,却带着几丝苦涩,“我娘去得早,我也不知道我爹除了她之外还有多少女人,更没想到这其中一位是苏家的嫡女……不过,既然说是我的妹妹,那我就得多加照拂。”
“天呐,谁知道你以后会突然冒出多少弟弟妹妹……”柳无虑真心为他仰天长叹。
“哈哈,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你和无忧的,我是真心希望能有家人相伴,能享天伦之乐。”
听到这句话的柳无虑剑眉直竖,倒显得有些不快了,唰得一下站起身来,“长白,你这是什么话,我和无忧就是你的家人,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行了行了,”姬长白拉着他的衣袖把他拽回蒲垫上做好,“我向你赔礼,是我说错话了,你柳无虑就是我的亲兄弟,你的妹妹呢也是我的妹妹……”
“去去去,我才不稀罕当你的亲、兄弟。”
闻得房内有两人笑声传出,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柳无忧无意看到了窗下静立的那位少女,她的年纪和修为似乎都与自己相差不多,但却完全没有同龄女孩的天真烂漫,脸上更多的是一种淡漠。
“喂,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柳无忧盘弄着马尾辫儿,大大咧咧地问道。
“苏宛阡,我想,里面那个叫姬长白的金丹大修,应该就是我的哥哥了。”
她直视着柳无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着,不卑亦不亢。
……
姬长白的本命心法名为十二章照临诀,可同时纵十二把天玄剑为阵,取“万物涵复载之中,八方照临”之意,当年他亦凭此霸道剑诀名震宇内。
柳无忧没有想到,在她离开重夙阁的数百年之后,还能在这弟子大比的擂台上,再次见到这十二章照临诀。
苏霁白以绫代剑,十二口绫缎上分别绣有十二章纹,挥纵间自有君临之意。
在她对面的苏甯茹同样不遑多让,十二面银华镜逐个将绫缎阻挡开来。
只见她手捧一鉴轻轻吐气,鉴面竟有水纹潋滟,仿若取水于明月,一时间整场银华镜俱震,水光波动,如梦似幻。
“十二昭明鉴,镜水月。”无忧不禁自语道,“阡阡,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这曾属于一对兄妹的招式,竟又在轮转更迭中再次通过一对姐妹使出,不知应该讽笑还是唏嘘,世事无常,当为如是。
苏家姐妹这一战,的确精彩。
望着擂台上的两位衣带翻飞飘逸出尘的佳人,在周围观战的弟子们都不禁瞠目结舌,甚至忘记了指点评论,忘记去猜测这两人谁会获得胜利。
“不愧是四大家族之首,果然很强,她俩看来是要打个平手了。”闲之屿也在心中赞叹不已,自己无论是法器还是斗法形式都相形见绌,真是穷比的悲哀。
“咳咳咳……我倒不这么认为,”姜靳安又咳起嗽来,动着微弱的气息说道,“那位叫苏霁白的师妹招招都带着那么一丝犹豫,像是不忍出手一般,我想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败下阵来。”
不料到姜靳安竟一语成谶,一炷香后,苏霁白就已然败势如山倒,她愈战愈退,最后在苏甯茹满怀怒气的一击中,被狠狠拍下擂台。
闲之屿大惊,刚想上前搀扶却被一人拉住,回头一看,连乐宣正对着他摇了摇头。
苏甯茹翩然停于擂台边,俯视着缓缓从地上撑起身子的苏霁白,双手抱臂冷颜相向。
“优柔寡断,出手钝迟不决,你是在轻视我吗?”
“对不起。”苏霁白低着头,只是从胸口处冒出这么三个字。
“哼,没用。”苏甯茹拂袖愤然离去。
连乐宣松开抓住闲之屿胳膊的手,亦追着苏甯茹而去。
苏霁白默默从地上爬起,轻轻推开正想扶她的陆开明,在周围弟子的注视下走到一角蹲下,将头埋进臂弯里,再也没有动弹。
“啧啧,这绝对不是亲姐妹吧。”姜靳安小声说道。
闲之屿摇摇头,除了叹息,他也不知道回答些什么。
……
第二场是缥鹏峰与瑰雁峰两位内门弟子的对战,点鹤台的气氛比起上场要轻松了许多,台下观战的弟子们也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谈论之后每一场的结果。
闲之屿正看得津津有味,忽闻得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
“下一场,慕鹊峰琰伴小煞星闲之屿对阵沧鹭峰四大家族金冠公子陆开明,三年前未能继续的对决,苏霁白芳心的最终归属呐,一块灵石起猜,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