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醒转过来的姜子鱼躺在草垛上,目光直直地看着眼前一朵朵飘过的雪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哥,天冷,喝口酒暖暖身子。”
面色苍白的姜子鱼虚弱一笑,正待接过酒碗,这时雪狼犬拉着的雪橇正经过一道小小的雪山包,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颠簸,而赫里的大手很自然的顺着酒洒落的轨迹划出了一条弧线后稳稳地将酒端到他的面前。
“赫里大哥好身手。”
赫里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哪里能够跟小哥你比,竟然能够杀死银月凶狼率领的狼群,这种规模的小型狼群可是能跟九曲圆满的灵修斗上一斗的呢!”
“哪里,还差得远呢。要不是赫里大哥你们及时出现我现在恐怕早就沦为猎杀谷中的一缕亡魂了……咳咳……”
“该死,一时高兴竟忘了小哥身上还带着伤,你好好休息,还有好些路要赶呢。”
“无妨……”
“什么无妨!”姜子鱼的话还没说完赫里便面色一正,不容反驳地道:“都咯血了,还逞什么强!”转头便送了那赶车的小迷糊一记后脑拍,“怎么赶车的,才这么一会儿又睡着了是不是!”说完便拿过小迷糊手中的缰绳,一吆喝,雪橇便以极快的速度平稳地向前飞驰着。而小迷糊只是吃痛摸了下后脑勺后继续犯着迷糊,那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像极了先生教时想睡却不敢睡的学子。
一行人赶到雪风岭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清晨的风刮得人的脸生疼,却丝毫刮不走人们的热情。此时的栅栏里已经挤满了形色各异的雪橇,街道上的铺面竟然绝大部分都开着,往来的人流络绎不绝。
“小哥,我们到了,走吧!”
“好嘞!”姜子鱼一个箭步就跳下了雪橇,看着那些在朝晖中攒动的人头感叹道,“啧啧,这人还真不少。”
“你的伤好了?”赫里一脸错愕,他可是亲眼见过姜子鱼身上的伤口,那般严重的伤怎么可能五天的时间就不药而愈?
姜子鱼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好了而已,内里可还糟糕得很。不过那药仙雪瞳真的有你们说得那么厉害吗?”
“她当然厉害啦,听说就没有她治不好的病,医不好的伤。不过小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修炼的?如果村里的人都学会了,以后打猎的时候伤亡就不会这般严重了。”
“赫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就不要多问了。”一旁,穆风烈带着些许责备的语气训斥了下赫里,“好了,都散了吧,忘了你们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了吗?”
“是,穆叔。”
“那小哥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待我们换了些钱财再带你一起去治伤。”
姜子鱼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抗箱挑担的猎 村民迎着朝晖,说说笑笑地消失在人潮里。
而等他们走后,穆风烈在他身后缓缓响起:“姜小哥,虽然步入九曲境后灵气内敛,但我的感觉不会错的。当月光洒落,你身上灵气流转的速度竟然快上了数倍,要不然你的伤不会好得这么快。月华凝灵,天地间最古老的祭祀之一,你的来历不简单啊。”
姜子鱼本温和笑着的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保护色的冷漠,“穆叔想说什么?”
“虽然有药物遮掩气味,但你应该知道雪夜之中随风而走的血腥味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信号。若不是因为赫里坚持……”
姜子鱼打断了穆风烈的话,“穆叔这么说恐怕是想让我对赫里照顾一二吧。”
“不应该吗?”
“我欠你们一条命,当然应该。他日猎 的村民若是有难,我定当全力以赴!但有句话我不得不说,赫里还有那些村民们都很善良,但太过善良的人往往活不长。”
“的确……”穆风烈沉吟着,活到他这般年纪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成为雪神禁卫是他的梦想,或许我的要求会有些过分,但希望你能帮帮他。至少,得让他活着。”
“雪神禁卫,想来是某个势力的某种职位吧。先不说我是第一次听到‘雪神禁卫’这四个字,穆叔凭什么觉得我能够帮到他?”此时的姜子鱼并未理解穆风烈话中更深一层的含义,所以他并不知道真正困难的并不是帮助赫里成为雪神禁卫,而是在帮助他成为雪神禁卫后还让他活着。
“明人不说暗话,就算你帮不了他,你背后的势力一定可以。”
“如果我说现在的我背后什么都没有,你又做何感想呢?”
“他毕竟救了你啊。”穆风烈看似随口说了一句便带着小迷糊转身走开。显然他根本不相信姜子鱼所说的话,但也觉察出了他对他的防范,所以谈话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我会帮他的,如果那是他的梦想的话。不过如果你一生都止步九曲的话,我想我们不会再见了。”
穆风烈的脚步一顿,那宽阔的背影在这一刻透着无言的悲伤。但姜子鱼的这句话却令小迷糊对他愤愤不已,他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冲着他喊道:“你走,你快走,永远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通玄境,如一道天堑一般横亘在诸多灵修身前。每个灵修一生只有九次冲破玄关,问鼎玄台的机会,所以才会有“通玄之下,尽皆蝼蚁”一说,但其下一句却是“玄关九损,莫如黄泉”。
穆风烈,御雪城曾经的少年天才,万众瞩目的他却接连九次冲玄失败,从此与通玄无缘。若是资质平庸倒也罢了,可偏偏他曾站在金字塔上俯视过众人,却在玄关九损的一刹那跌落深渊。面对这样的打击光是活下去就已经需要莫大的勇气,他穆风烈今天能够站在这里不是因为他找到了解决“玄关九损,莫如黄泉”这个万古定论的方法,而是他认命了。虽然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但这样的痛对于任何一个灵修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
猎 的任何人都绝不会在穆风烈面前提及此事,如今这事却被一个他救下的竖子口无遮拦地拿来嘲讽他,又怎叫小迷糊不怒火丛生呢!
“小迷糊,没事的,他只不过说出了事实罢了。”穆风烈无声地笑了笑,并未转过身,“你竟然已经看出来了,看来是我小看了你。走吧,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放弃了吗,如果现在放弃的话就真的什么都不可能了。”看着那落寞的背影离去的姜子鱼冷漠地说着,无论穆风烈是不是放弃了,他可不想放弃。
“穆叔,我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就这么把他骂走了,我们还没有给他药费呢。”
“没事的,能够杀死银月凶狼的灵修又怎么会在乎区区药费呢。”
不在乎区区药费?才怪。此刻的姜子鱼就站在霁雪斋门口,单手插在空空如也的裤兜里,欲哭无泪,“冲动了,怎么不先等等赫里他们呢……但那股杀意……虽然藏得极深,但我的感觉不会错的。穆风烈,你究竟为什么想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