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
南歌子焦急不安地在大殿内踱步,天色渐晚,忽然,一军士匆匆进来,行至跟前,跪下行礼,带着哭腔汇报道:“军师,大军凯旋了,上将军回来了……”
“你这厮,既然打赢了,何故哭泣?”曹顺骂骂咧咧。
那军士眼泪更盛,“左将军率十万大军和中州军同归于尽,上将军马革裹尸送左将军回城了……”
曹顺脸色一僵。
南歌子脚步一顿,闭上眼。
大殿内弥漫着一股哀伤和压抑。
南歌子带着江城内所有高级将领出城,城外,迎面走来一支士气低迷、装束惨淡的残兵,余昌龄怀里抱着用左将军军团军旗裹着的周济桓的尸体,他也身负重伤,披头散发,浑身布满了可怖的血痕,正一滴一滴地流淌着鲜血。
余昌龄眼角有泪痕,周济桓死了,他有何颜面见义父?
许多黄鹄矶军校出来的,曾追随周济桓的将军,皆以泪洗面,失声痛哭,奔跑了过去,想接过余昌龄怀里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周济桓的尸体。
恍惚中,余昌龄的思绪回到了一年前,那一次,他和周济桓罕见的,有机会坐下来一起喝酒,谈及到了即将到来的战争,两人都很担心。
“大哥,你怕死吗?”
“海潮,这话应该我问你。”
当时左怀玉和袁沛的冲突已经加剧,随时要演变成大规模战争。
周济桓哈哈大笑,“如果咱们荆州人的胜利,必须要我们的鲜血才能筑成,那我们必须英勇献身,大哥,我是军人,你也是军人,我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余昌龄大笑,举杯一饮而尽,半开玩笑道:“那说好了,要死也是我先死,你得留下来帮我收尸。”
谁知,周济桓却严肃起来:“大哥,如果有朝一日我不幸战死了,请用我部队的军旗裹着我的尸体,高呼‘胜利’,我不后悔投军,也无所谓魂归故里,只求死得其所!”
余昌龄回忆起往事,眸光泛起泪花。
等众将士把周济桓的尸体送到落雁山庄,周观雨出来,强忍着泪水,没有表现出太过伤痛,只是揭开了军旗,看着脸上满是刀痕几乎辨不出脸庞的周济桓,这位两鬓斑白的父亲,双手颤颤巍巍,轻轻抚摸着儿子的额头。
“军人……死在战场上,死得其所。”
他是总督,是军政府的实权领袖,他不能表现得太过忧伤,装作很平淡很欣慰的样子说着,实际上他早已悲痛欲绝。
他宣布,七日后,把周济桓的尸体,和三十万将士的尸体,一起厚葬在落雁山庄后,写碑,昭示此役之艰辛。
周观雨忍着泪水,被仆人搀扶进了后院,眼角闪烁泪花,竟昏死过去,还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要痛苦?
周济桓死了。
从山庄后的小庵里,周子依得知消息发了疯一样夺门而出,跌跌撞撞地跑到祠堂,她什么也看不见,摔了好几跤,摔得头破血流,幸好被丫鬟搀扶,才一路爬到祠堂,如愿以偿地摸到了周济桓血肉模糊的脸颊。
“大哥……”
“哥哥……”
“哥哥,你醒醒,你看看子依,子依来了,妹妹来了啊……”
“哥哥……”
战争是残酷的,战争如棋盘,在这盘棋没有分出胜负之前,每一个棋子都有死亡的可能,如果暂时没死,只能是幸运,是上天的眷顾。
周子依趴在地上,死死抱着周济桓的尸体哭成泪人。
她心中蔓延着无穷无尽的悔意,为何没有见到大哥最后一面,最疼爱她的大哥死了……
整个落雁山庄,泣不成声,大少爷死了,战死在汉阳。他们都还记忆犹新着大少爷如沐春风般灿烂的笑容,可如今,只有冰冷的尸体。
此役,荆州军付出伤亡近三十万的代价,歼灭中州铁军十一万,是军政府成立以来,死伤最惨重的一次战役。
……
皖州,滁州城。
城外一小亭。
暗中有卫兵和刺客,皆是闻名江湖的侠客,且是朝廷通缉犯。
袁沛和一中年生模样的中年人对坐。
“桃止山皖东分舵主公孙浩,拜见主公。”那相貌堂堂仪表不凡的中年人跪下行礼,若是让外人遇见了,一定会大吃一惊,公孙浩(注,公孙浩首次出现于第36章)是谁?乃是户部尚公孙迟的长子,仗着父亲在天下城的权势,他的仕途可谓是平步青云,从高中进士后,便分配到皖州为官,只用十年时间,从一个小小的县令,当上了如今的郡守。皖州毗邻中州,富得流油,皖州的郡守可都是手握兵权的实权大臣。而他,还有一个身份,乃是袁沛安插在天下的暗黑十三子之一的钉子。
“唔,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好啊,好啊,我军大举进攻皖州,辛无忌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没有个表率?”
公孙浩恭恭敬敬:“主公,辛无忌早在太子会盟前,便纠集了三十万大军在庐州城,只待和主公决战,他不信任我们任何人,只信他自己。”
袁沛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他打算放弃皖南、皖东了?”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