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桃花殷殷,潺水涓涓。沿着桃止山一路行走,漫山遍野的桃花,徜徉其中,如置身云霞,暗香浮动,春意朦胧。在含苞欲放,晶莹剔透的花蕾中穿行的士兵,却是一股子沉重,肃杀,像是天要塌下来一般。
自上将军谭奎血战滁州,兵败如山倒,袁沛更是一病不起,从滁州返回这桃止山。
如此良辰美景,却是黑云压城。
升鸿楼。
天授四年三月,袁沛携一百零八位好汉在此地聚义,揭竿而起,扛起防抗大凉的旗帜。
短短十余年,当年热闹非凡,人满为患的升鸿楼,如今却寂寥无人,冷清的可怕,那属于一百零八位英雄的交椅,布满了灰尘和蛛丝。当年云集的豪杰,有的死在了余杭,有的死在了广陵,有的死在了豫章,死在了榕城……他们都死在了为袁沛建功立业的战场上,更多的,则是弃他而去。
在皖州和辛无忌的角逐中,他机关算尽,最终还是兵败,如今自己一手组建的大军,也有分崩离析之势态。
连风于让都离开了他。
袁沛艰难起身,咳了一滩血,看着天空中的愁云,抱着酒坛倒满了一百零八碗酒。
“故人陆续凋零,好似风中落叶……”
“想当年,我桃止山聚义,一百零八位好汉,何其热闹,如今却如此冷清,作了鸟兽散。”
“我悔恨啊……”
袁沛畅饮三大碗,再无力气,瘫软在梨木椅子上。
“想我自桃止山起兵,步步为营,酝酿十年之久,卧薪尝胆,一举统一江南,所过之处,百姓无不竭诚相迎,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犹发的境地,令我痴迷,短短数年,难道这偌大的桃止山,就要成为
我的坟墓吗?”
“天定胜人,人定胜天,我袁沛,定要胜天一半!”
“咳咳……”
刚吼一声,却是胸脯难受,咳出一大摊黑血。
“哀吾生之须臾……”
“呜呼哀哉。”
可怜袁沛此时,空荡荡的大殿,竟无人来搀扶他。
恍惚间,他的思绪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樊褚虽膀大腰圆,却还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憨厚地笑着挠挠头:“主公,等咱们推翻了暴政,衣锦还乡,就再也不是贼了,我就能留在爹娘身边,好好孝敬他们了。”
贼……
我袁沛折腾一生,最终还是逃不过青史上的一个贼字!
“想我幼年丧父,年方十岁,为农家放牛,奉养老母,凿壁偷光,发奋攻读,只求读改变自己的命运……”
袁沛眼神迷离,最终在自己即将熄灭殆尽的理想中,没了气息。
“报——”
“报,主公,辛无忌带盟军围了我桃止山!”
有士兵慌慌张张跑进来,可是看到满屋狼藉,袁沛口吐黑血,死在了他的宝座上,士兵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主公西去了,主公西去了……”
士兵愣了片刻,癫狂发小,疯疯癫癫跑出去了。
桃止山下,数十万大军集结。
自谭奎兵败,袁沛大军士气低落,辛无忌联合青州兵马、冀州兵马组成联军,任最高统帅,一路南下,意图收复失地。
有一个将领看着士兵们义愤填膺的神色,却是兀自发笑起来:“主公死了,你们还想战斗下去吗?”
有一个将军祭出军刀,目光炙热:“我要遵循我的承诺。”
“盟军到山下了,他们半个时辰就能攻到这。”
“那么
战士们,我们该怎么办?为了我们的荣誉,为了我们的信仰,我们不能投降,等敌军到达时,我们就反击,直到战死到最后一人!”
“我们是桃止山义军!主公死了,我们就不能苟活!”
那将军像是狂热的信徒,挥舞军刀,眼神炙热地喊道。
“杀……”
天授二十年三月十日,袁沛病逝桃止山,辛无忌率领盟军在山下与义军血战。
……
天授二十年三月十四日,西域王东方钰组织并州、山西、西域盟军,展开对左怀玉的全面反攻,大军被击溃,姜子期为掩护左怀玉,设下连环绞杀大阵,四面埋伏,依旧无力回天。左怀玉带着千余人慌不择路,逃回益州,盟军穷追不舍,高歌猛进。
苗疆。
左怀玉灰头土脸,看着沉闷的士兵,忽然笑了,笑得有些瘆人。
“府君大人,何故发笑?”副将面露迷茫之色。
“哈哈哈,我笑天不亡我,我笑东方钰无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