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两人顶着黑眼圈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没有揭穿对方。 时光拿着她的护照，办理登机，托运，然后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进入国际安检通道。 看到航班信息，她终于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安南。尽管早有预感，但她的心还是不自主地咯噔一下。 经过四个小时的飞行，飞机在安南着陆。 下午两点，空气潮湿，闷热。 两人刚刚下飞机，身上便已经冒出一层薄汗。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感受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气息。 走了几分钟，时光发现她并不像初来此处的人那样四处张望，想必不是第一次来，“以前来过？” “高中的时候。”白晓棠一笔带过。 见她不愿多讲，时光没有继续追问。 “嗨！r”艾站在栏杆外，朝他们挥手，“这里！” 艾？白晓棠立刻辨认出他的声音。 苍白的皮肤，微卷的金发，一双湛蓝的眼睛显得清澈又愚蠢。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用力捶了一下时光的胸口，上下打量他，“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时光瞅瞅他的腿，“你看起来，恢复得不怎么样。” 两人随即哈哈大笑，用力地抱在一起。 什么意思？白晓棠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艾的腿是怎么弄的？他的胸又怎么了？ 叙完旧，艾看着白晓棠，还不待时光介绍，白晓棠便伸出手，声音压低几分，“林莎莎，你可以叫我艾达。” “哇哦，漂亮的东方女人，我叫艾。”艾握了握，然后大手一挥，“走吧，这次我当东道主。” 坐上艾的车，时光和艾一直在聊天，聊时局、经济、科技和旅游。 白晓棠安安静静地坐在后排，看着窗外，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她感觉越来越熟悉。闭上眼睛，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那条道路，前面应该是一片茉莉花海。睁开眼，道路两旁的茉莉树刚刚结出花苞，零星地点缀在枝叶间。 接着，艾逐渐放缓速度，平稳地驶过那个急转弯。白晓棠已经知道艾的车要开向哪里。 车子行驶了半个小时，还没到集市，白晓棠就不自觉地咽口水。 “饿了？”时光回头，恰巧看见她在吞咽口水。 她点点头。 “前面有个集市，我们先吃点东西吧。”艾接过话。 记忆中那嘈杂的集市，原来是如此模样。 镇上的建筑风格保持着安南古老的特色，大多数房屋都是木材和石头搭建的。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外墙表面已经有一层厚厚的包浆。 街道两侧的房屋紧密相接，本就狭窄的街道，两旁还林立着各种小吃摊，显得更加拥挤不堪。 小摊贩们正用蹩脚的英语热情地招揽顾客，每个摊位上都标注着三国语言。仅仅半年时间，这个集市就已经与国际接轨了吗？白晓棠有些吃惊。 艾将车停在巷子口，如今这条小巷不允许车辆通行，已经改成人行道。 刚下车，他们便被几个争相招揽生意的商贩团团包围，这些商贩不停地拉扯白晓棠的胳膊，她蹙起眉头。时光见状，赶紧将她拉到身后，和艾一起冲出包围圈。 艾见白晓棠面色有些难看，于是主动解释起来：“艾达，你别介意啊，他们只是想赚些钱，没有恶意的。你别看这里现在这么热闹，半年前它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呢。那时候，整个镇子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外国人。记得那会儿我们来的时候，整条街的人都把我们当成稀有动物看待，是吧，r” “嗯，当时那阵仗差点吓到我，他们整整齐齐地站在街道两侧看着我，我差点以为自己是国家元首。”时光说着，就将头垂到她面前，“知不知道他们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找你要签名。” 时光愣了一下，然后笑，“怎么这么聪明？一个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和我说，‘你是从外国来的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外国人，你能给我签个名吗？’我当时觉得挺有趣的，这些孩子可能从来没有见过外国人，所以才会这么兴奋。” 她心中冷笑，曾经也有人找她签名，然后顺走了她的钱包，让她原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这个集市，她来过无数次，这里的商贩见她是瞎子，都对她“格外关照”，她对这里没有任何好感，除了美食之外。 突破层层包围，艾带他们走进一家小餐馆，他与店
主用流利的当地话交流，宛如半个本地人。 艾找了一张相对干净的桌子，拿出纸巾擦了一下，然后招呼他们坐下，“艾达，这里餐厅的环境都是这样，你见谅啊。” 这算什么？她都在垃圾场涮过火锅，白晓棠回以一笑，挨着时光坐下。 不一会儿，店主便端上几碗当地特色小吃，既有本店的招牌，也有街边小吃摊的美味。 除了他们，这家灰暗的小餐馆里，还坐着几位身穿专业登山装备的背包客，他们正高谈阔论。其中一人激昂地说：“这次我们要挑战西莫山顶，连个瞎子都能爬上去，我们当然不在话下。” 听到这里，时光和艾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低下头，无声地咀嚼。 白晓棠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热情，看着这群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当她的目光与那对恩爱的小情侣相交时，她多么想将那条捷径告诉他们。然而，他们却只把她当作一名普通的观光客，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哼！”白晓棠低头，用筷子去挑碗里的米粉，却不往嘴里送。 突然听到她的轻哼，时光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怠慢了她，生气了，于是夹起一个春卷，送到她的嘴边。 白晓棠有些不好意思地张开嘴，将春卷囫囵吞下，又张开嘴。 时光又夹了一个送过去，见她吃得津津有味，便放心了。原本还担心她不愿意在这种小餐馆里吃东西，只是出于迁就才进来。 吃过饭，他们继续赶路。接下来全是盘山道。艾开得很慢，好好的一辆越野车生生被他开成牛车，尤其是靠近悬崖的地方，他恨不得怠速前进。 在白晓棠爆发前，时光已经按耐不住，“停车！” 艾以为时光要方便，便将车停下。没想到时光径直走到驾驶座外，一把将他薅下来，暴喝一声：“我来开！” 白晓棠默默系好安全带，扶好门把手。 时光猛踩一脚油门，车轮飞速旋转，车子像脱了缰的野马向前冲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车子稳稳地停在一家旅馆门口。 艾第一个冲出车门，蹲在旁边吐得稀里哗啦。白晓棠本想嘲笑他一番，却瞥见一条鱿鱼须，也开始泛呕。 时光过来轻抚她的背，“不是吧？我开的有这么快吗？” 白晓棠眼泛泪花，不停地拍胸脯顺气，“我发誓，我再也不吃鱿鱼了。” 昔日破败的小旅馆如今焕然一新，艾成为这里的新主人。 那场大火几乎吞噬了整座旅馆，艾接手后索性彻底翻修，将其改成国际青年旅社。此时尚未进入旅游旺季，入住的旅客寥寥无几。 白晓棠顺着指示牌的指引，拐进楼梯，走到三楼。楼梯尽头的两间房仍在，虽然已经翻修，但房间里的布局和陈设和原来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房顶已经改成玻璃天窗。 察觉到她的疑惑，艾耸耸肩，“都是r意思，谁让他是投资商呢。” 时光只是笑笑，不说话。 不能想，一想心就乱，仿佛一团纠缠不清的线团。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那晚都是他先走的，既然做了决定，何不洒脱地告别过去，忘了那个小瞎子重新开始生活，难道不好吗？ 甩掉负面情绪，她看到时光正站在窗口发呆，便走过去，“时光，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时光语焉不详，推说明天陪他去一个地方就知道了。 她心里有些不安，但也只能顺着他来。 第二天，天空下起蒙蒙细雨，如丝如缕，雨水轻轻敲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时光身着黑色正装，白晓棠穿着他准备好的黑色连衣裙，一同走进镇医院地下二层的停尸间。 停尸间的门缓缓打开，一股寒意迎面扑来，白晓棠不由得紧紧抓住时光的胳膊。 时光柔声安慰：“别怕，你等在这里，我自己进去。”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他来到一个冷藏柜前。 “要看一眼吗？”工作人员的声音十分冷漠，仿佛要看的是一只小猫小狗。 时光微微点头。 工作人员毫不迟疑地打开尸袋，丢下一句“只有十分钟”后离去。 瞬间的冲击让时光眼前一黑，胃里不禁翻江倒海。 尸体已经烧得焦黑，面容无法辨认。他无法相信这具被烧焦的尸体就是小瞎子，他宁愿相信门外的人是她，至少她现在还活着。 募地，泪水盈满他的眼眶，肩膀也耷拉下来。他用手捂着脸，泪水无声地从指缝中滑落。 小瞎子，我都活
了下来，你为什么躺在这里？ 他的背影透露出的悲伤，如同一道深深的烙印，即使看不到表情，也能感同身受。白晓棠从背后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在心中祈求：时光，给我点时间好吗？我还有事情要做。做完后，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她只希望时间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她不愿像院长那般煎熬等待漫长的三十年。 过了一会儿，时光挺直身子，用手抹了一把脸，然后转过身，声音有些哽咽，“怎么进来了？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 她用指尖帮他抹去尚未擦净的泪痕，“别哭了。” 时光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嗯，出去等我，我再待一会儿。” “我陪你。”虽然只是具焦尸，但她也不喜欢他们单独在一起，她讨厌利亚。 接下来，一堆繁复的手续需要时光签字，他一边签字，一边听工作人员不满地抱怨，“停了半年才来认领？你到底是怎么做人家男朋友的？你女朋友失踪这么久，你都没有发现吗？” 一切手续办妥后，开始炼化利亚的尸身，骨灰安葬在附近的青石山。 时光注视着那块无字碑，既哀伤，又温柔。 利亚死有余辜，白晓棠并不为她感到惋惜，但她不忍看时光如此难过，她淡淡开口：“这人间遗憾的事那么多，我们能做的只有且停且忘且随风，且行且看且从容。时光，忘了她吧。” 这是小青时长挂在嘴边的话，她想把这句话送给时光，希望他能学会释怀和忘记。 时光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接着，他蹲在碑前，手中的刻刀开始一笔一划地雕刻。 雨越下越大，他的衬衫很快被雨水浸透，但他依然认真刻着，不时抬手去擦脸上的雨水，刚擦完，又湿了。 白晓棠撑着伞，站在时光身后陪着他。她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和小瞎子告别。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在这凄风冷雨的日子里，青石山的树木在风雨中摇曳，显得格外幽静和神秘。时光刻好碑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站起身，拉起白晓棠的手，转身离开。 车门关闭，总算隔绝了暴雨。 时光浑身湿漉漉的，刚一落座，真皮座椅便留下一片水渍。 白晓棠翻出一条毛巾，帮他擦拭头发。她故意用力，将他的头发揉得像个鸡窝。而他，像一个听话的小孩，安静地坐在那里，任由她摆布，直到她伸手去解他湿透的衬衫，他才握住她的手，“别擦了，擦不干的。” 她点点头，然后启动车子，回程。 这一路，她都开得很慢，生怕车子熄火。 时光打了个哈欠，睁开眼，天已经黑了，低头看表，已经八点。侧过头去，她正全神贯注地开车。 窗外，雨势未减，雨滴用力敲打着车顶，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停在路边，我来开吧。”他的声音中带着浓厚的鼻音。 白晓棠摇头，伸手去摸他的衬衫和裤子，潮乎乎的，“快到了。” “今天怎么这么乖？一点都不好奇吗？” 她耸耸肩，淡声说：“无论她是谁，现在在你身边的都是我，不是吗？” 透过窗户，是这座城市破碎的剪影，和那早已朦胧不清的青石山，是了，现在坐在他身边的人是她。 他哑然失笑，原以为自己是个长情的人，没想到爱上一个又一个，忘记一个又一个，以后再也不能嘲笑聂少坤滥情了。
神雕：我，剑仙，镇压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