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刘村没有大地主大财主啥的,有钱的人家大都搬镇上去定居了,村里的房子大多都是土墙茅草顶的,稍好一些的也就是土墙瓦面的,五六十户人家里也就只有五六家能够达到这种程度。
钟刘村除了那些夫妻俩都实在懒散不作为的,几乎每户人家家前屋后都栽满了树,多是白杨树、槐树、榆钱树、柳树、桑树等普通的种类,还有的会在院子里,或是菜园里种些桃子、柿子、石榴、杏子、李子、梨等果树,若是到了夏,整个村子便被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围拢其郑
不过此时虽然已经打春了,树木也都冒出一点子青星了,但因为气仍然寒冷,所以放眼望去所有树木的枝丫依然黑黢黢光秃秃的,让这青黄不接的时节更显得萧条。
姐弟俩一路挨户走过,碰到几伙三五成群的孩在门口玩耍,也没啥新鲜的玩意儿,大多是自制的粗糙弹弓和石子,要么就是棍棒之类的。即便如此,钟弟还是眼热得很,那眼睛都盯在人家的“玩具”上拔不掉了。
“俺大姐,俺也想去玩”钟弟在第三次碰到几个男娃蹲一起玩耍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你是怕回家洗澡吧”钟希望一针见血地点出钟弟的心思。
“俺不想洗,俺大姐,洗澡冷,冻死了,俺想去玩”钟弟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索性再一次直接拒绝。
钟希望瞅瞅他那耙耙都能掉一层灰尘的鸡窝头,以及那脖子上明显固着的一圈黑灰,心里膈应,但同时也非常理解,这年头乡下的孩子,特别是男孩子,少有干净清爽的,大都灰头土脸,到底还是因为一个穷字闹的,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连吃饭都成问题了,谁还有心思去在意形象问题,大人如此,潜移默化之下的懵懂孩子就更邋遢了。
钟弟平时也在外头玩惯了,钟希望只叮嘱他几句注意安全莫要调皮捣蛋便独自回家去了。
钟希望回到家,钟爹去镇上赶集了,而钟娘正端着她的针线笸箩缝补衣服,旁边深一点的箩筐里垫了一层被子,钟妹坐里头自个儿玩着一块巴掌大绿底红花的布头。
钟娘见钟希望回来了,笑着招呼了一声。
许是钟希望昨晚喂饭的关系,钟妹见着她来了分外高兴,笑嘎嘎地朝她张着手要抱抱。钟希望也不含糊,熟练地自箩筐里将钟妹抱起来,估摸着时间该给她喂饭了,便又将她放进箩筐里,自己到厨房去了。
钟妹见她大姐又将她给放下了,立马便委屈地张嘴嚎了起来,钟娘哄都哄不好,直到钟希望端着一碗奶糊糊从厨房走出来。
喂饱了钟妹,钟希望便将家里的衣物被子床单啥的统统都拿到空间去清洗了,又将屋里屋外彻底清扫了一遍,前后也不过用了一个时的时间,等到钟娘抱着睡熟的钟妹到屋里时,屋里已然大变样。
家具还是那些个破旧的家具,只不过摆设的位置略作调整,便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衣物还是那些陈旧的衣物,只不过洗得分外干净,且散发着一股清新怡饶芳香味,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床头的那只因使用时间过长而磨损严重的木箱子里,床也铺得板板整整的,看着就让人舒心。
钟娘将钟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坐在床沿上,心里暖融融的,鼻子却酸唧唧的,忍不住就开始抹眼泪了,不过这次是欣慰高心泪。
“俺娘,俺妹睡了吧”钟希望降低自己的音量几乎是用气音问坐在床沿上的钟娘,见钟娘点头,便伸出手冲她招了招,示意她出来。
以上纯粹是钟希望下意识的行为,丝毫没有意识到她一个九岁孩做出这些分明是成年人才能够有的周到细致的举动很是有些违和感,不过在钟娘的眼里,她家闺女的言行举止不但丝毫没有不妥,反倒让她整个人都被暖化了,真真是哪哪都舒坦。
钟希望直接将钟娘领到厨房门口,一团团夹杂着不知名草药香的白色暖雾自低矮的门内飘出来。钟娘打眼朝里头瞧去,发现地上放着的正是家里用来洗澡的大木盆,里头已经装满了热水。
钟娘认得这热水与钟希望之前端给她和钟爹泡脚的热水是一样的,明明就散发着一股好闻的药香,但颜色却依旧澄澈清亮。澡盆的旁边还放了两桶备用的热水,以及一碗莹碧通透的洗发膏,这洗发膏的味道很是清新浅淡,但芳香却持久不散,就和钟希望之前拿给她用的搽脸香膏一样。
钟娘看着那澡盆里的热水,一时怔愣地缓不过神来,等钟希望催促她赶紧趁水热洗个澡时才别扭着一张脸推辞:“还这么冷洗啥洗,熬一熬等热了再洗还能省不少烧火的柴禾呢”无奈钟希望的大道理却是一套套的,她根本不过她,而且现在热水都已经准备好了,她自个儿也舍不得浪费。
为了保暖,钟希望用了两张钟爹早前编织的苇席将钟娘围了个严实,上头还搭了一张草帘子,把里头的钟娘乐得够呛,不住道:“你这丫头都哪儿学来的这些穷讲究”但心里却美美的,这闺女真是懂事就懂事了,要她,谁家的闺女都不如她家的好。
半个时后,钟娘洗好了,一身清爽又轻松,正当她用打了几个补丁的旧布巾细细擦拭洗好的头发时,打门口就传来了儿的嚎哭声。
“俺大娘,希冀掉粪坑里了,你快出来瞅瞅”
钟希望一出来就瞧见一身屎臭的钟弟正张大嘴嚎着,因为手上沾着粪水不敢直接擦脸就这么任由眼泪鼻涕流着。钟弟身旁站着一个瘦的姑娘,一脸无措地看着钟弟,开口喊钟娘出来,可惜声音太直接被钟弟的嚎哭声给压下去了。
这姑娘是三叔钟宝财的闺女钟二丫,比钟希望大一岁,但个头却跟钟希望差不多,眉目间与钟希望也有一点神似,头发枯黄稀疏,脸蛋干瘪蜡黄,内向胆,神情总是怯怯的,话温吞声音又,很没存在感,与钟希望的关系不好不坏。当然,钟希望自己也明白,以她上辈子任性自私又傲气的劲儿,对别人也没见多好,人家能跟她好才怪。
钟弟瞧着他大姐出来了,就像见到了救星,心里更委屈了,哭声也更大了,打着屈嗝,磕磕绊绊地哭诉着事发经过。
原来钟弟为了躲避洗澡巴巴地去找伙伴玩耍,却不想与刘金宝发生口角,俩的动手了。
刘金宝虽然比钟弟还一岁,但个头却比钟弟高,壮牛犊子似的,钟弟打不过他也在意料之中,结果就被他推进了粪坑里。这会儿虽然已经开春了,但气仍然寒冷啊,棉袄棉裤都还没离身呢,掉进一个水多干货少的粪坑里,不淹死也能冻死。
据钟二丫,那刘金宝将钟弟推搡进粪坑后不但不害怕反而还乐得拍手,旁边跟着那么多十来岁的大孩子不但没有一个出手帮忙救人,还跟着起哄,若不是钟二丫经过将钟弟给拽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钟希望看着被热水冲刷一遍又在澡盆里泡了十多分钟热水的钟弟仍然忍不住瑟瑟发抖的模样,心里的怒火被理智死死压制着才不至于立马就跑去找那帮兔崽子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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