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杨家少年
今年是闰年。
按照大魏的古老习俗,但逢闰年,只要年满十六周岁的男子或女子,都将在这一年其生日当天,登上祭祀台,接受修仙天赋的检验,以确定他们是否有足够的资质成为一名修仙者。
对于很多人,尤其是贫苦人家的孩子,每四年一次的修仙者天赋检验,都是除了读参加科举外,上天给予他们的第二次机会。
除世家大族可以自留人才,普通人一旦被确定拥有修仙天赋,就会被当地官府征召,并记录在档,传送到国府那边,供朝廷选拔和任用。
过去数十年被选中的人中,最有名的便要数当今大魏丞相徐如仙。徐如仙年少时家中一贫如洗,年幼时无师自通,独自修行至第二境,十六岁那年测得上品六段修仙天赋,被皇帝一眼相中,至此鱼跃龙门,成为一国之贵胄。
这就是大魏国鼎鼎有名的“闰试”。
闰试不看实力,只看天赋,能够在闰试中测出品级天赋,被皇帝或者某位官员选中成为他的门生,就叫做“中榜”。中榜之人,会被安排到国殿学习,待三年期满,即可到朝中或地方仙门署任职。
每个闰年,大魏国测出拥有修仙天赋的人都不会很多,更不用说
那些拥有高级品阶天赋的。包括那些世家大族在内,近十年平均下来,每年大概也只有千人不到。
而这千人之中,最后被选中的只有百人左右。
至于落榜的那些人――也就是没有被皇帝或大臣看上,但是又拥有修仙天赋的人,最后会被安排到当地官府组建的“修仙堂”学习,或是被派到边疆带领守兵执行任务。
今天是六月二十四日。
对于大魏国边陲小城的杨家来说,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杨家今年有三人符合测试条件,恰巧三人同岁同日,迷信而言,此乃大吉利之兆。
这三人中,只要有一人拥有足够的天赋,被朝廷选中,杨家就有机会在未来数年内重整旗鼓,重新回归这片地方势力前列,与城中其余几大家族分庭抗礼。
否则,他们还将继续苟延残喘,等待下一个闰年的到来。
此时,杨家大堂上。
如今的杨家掌权者杨定山年逾四十,两鬓稍白,坐在上首位置,自有一股威猛气势。他的下方,身穿一袭练功服的杨之雪将今年三个孩子的案底呈递了上去,她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有心事。
杨定山看了她一眼,将案底随手放到一边。
“
孩子都到了吧?”
“杨阿娇,杨千环,杨舟三人都已在祠堂等候。”
“嗯……”
“大哥,还有一人……”
“谁?”
“杨轩,他今年也满十六岁了。生辰整好是六月二十四。”
“杨轩?杨轩……杨轩……”指头轻轻敲击桌面,杨定山呢喃良久,才吐出口气,“他……暂且不用来了。”
“大哥,虽然他是戴罪之身,可我们这一辈的仇怨,绝不该牵扯到后辈身上来。”
杨定山仿若没有听到。
杨之雪不肯放弃,“大哥,万一那孩子拥有万里挑一的天赋呢?就像他的父母那样……”
“若是如此,算我杨家没有福分。”杨定山语气平缓,态度却坚决。
“大哥……”杨之雪张口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也罢。”随意欠了欠身,转身离开。
但她的眼神,却一下子变得坚定起来。
离开大堂,转身便往记忆中的那座院落走去……
小院坐落在整个杨家最后面的位置。
作为祖上有过耀眼荣光的家族,杨家宅院颇大,只是常年以来不经修缮,大体略显得破旧。
最后面的这座小院更是如此。除了四周围墙破了漆残缺不全,连屋顶上的瓦片也有几片掉
了下来。唯一能确定这里有人住的,大约便只有四周墙根那些被打理得枝繁叶茂的花草了。
小院里有一名身着素衣的少年,此时他正举着拂尘,认真清扫着屋檐和房间旮旯里的蜘蛛网和一些虫子。
他的神情和每一个动作都很认真,认真得近乎偏执。仿佛他拂尘之下的不是虫网,而是一件件绝美的艺术品。他在清理这些艺术品上的灰尘。从里屋到外屋,再从外屋到院落,少年清扫完毕,确定没有残留,才满意地将拂尘收起。
接下来他抬头看向瓦片掉落的地方,估摸着再不修理,屋顶会越来越破烂,遂又折身去到耳房里搬来一架木梯,靠在墙上,用木桶提着已经提前和好的半桶软泥,缓缓爬了上去。来到屋檐处,右手用力将木桶的一角卡在瓦沟里面,顺带糊了一团泥堵上,使木桶不会滑落,他才放心地双手攀着屋檐,脚下用力,整个人爬上屋顶。
和着稀泥修雨补漏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困难的是如何在瓦沟排列的屋顶上站稳脚跟,保证不会从上面掉下来。
好在少年对这一切已经熟练。爬上屋顶,他很自然地直起了腰身,目光在屋顶各处扫过,大致估计了一下需要修补的地
方后,又弯下腰提起桶,一步一步从斜坡似的房顶上走向破损的地方……
少年名为杨轩,自小无父无母,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生活在这座小院里,几乎没有离开过。这辈子少年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家中离此不远处的一座祠堂。
十余年来,他已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对于自己动手做饭、洗衣、驱虫、补漏等一类的事,也已经轻车熟路,没有哪一样是他不曾实践过的。甚至是生病如何治疗使之痊愈,他也从中慢慢摸索出了一些门道。
杨轩继续走,最后在一片漏瓦处停了下来,眼睛不由自主瞟向整个杨家最崭新的一个地方,那是杨家的祠堂,供奉杨家先祖的地方。
站在屋顶上,他可以清晰地看到祠堂那边聚集了很多的人。应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不过再大的事也和他没有关系。只看了一眼,少年便弯下腰身继续干活,手用力地挖了一团泥巴,糊上瓦缝较大的地方,再轻轻摊平,接着又继续重复同样的动作。
大约半个时辰,屋顶的漏才堪堪补完。木桶里的泥刚刚够。杨轩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走向瓦檐处,扶着瓦檐下了楼梯。
这时候,寂静的院落外响起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