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何须亲自做这些?”沈渡看着她的动作,缓缓说道。
李盈收拾桌的手一顿,她抬眼看着沈渡,觉得这人实在好笑。不许旁人来此宫殿的人是他,不许旁人侍奉她的人是他,现在她亲自做这些,他又要时不时发问。
好没意思。
说完了这话沈渡也觉得好没意思,他似乎意识到了,是没有人为李盈做这些的,就好像刚刚桌上的茶,总是冷的,她也似乎喝惯了。
老太监一个人,又年迈,究竟做不了一个宫的活计。
李盈只是看了他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
沈渡起身走到了她身边,将她推到了一边,亲自整理起来了。
李盈在他身后,沉着脸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憋着坏水,大概是在借机看看自己是否藏着和朝臣外臣通信的证据。
李盈想得很多,沈渡此刻却真的没想那么多,他在认真地思考是不是要选些宫人进来,小皇帝对自己的戒备心和恨意想来也不会再更深了。
这样的心思浮起又被他蹙眉压下,让她不好过才是自己乐见的。人总是很难言行一致的,譬如此刻他在为李盈整理收拾桌面,心里却又不愿意让她轻松片刻。
“摄政王不必如此。”李盈在他的身后开口,不必回头,沈渡都能猜想到,那是什么样的表情。
寡淡的,戒备的,让他烦恶的模样。
“陛下今日好大的气势。”刚好放下最后一本册子,他还记得,那是他命她抄写的礼记,他转身说道,“吓得臣有些忘了,陛下是听政还是议政?陛下可还记得?”
李盈呼吸一滞,心道,终于来了。
从她决定开口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这个人必定是要来质问她的。
“听政还是议政,摄政王真的觉得有差别吗?”
李盈垂眸说道。
沈渡挑了挑眉,没预料到小皇帝是这个回答,他被挑起了兴味,靠在桌边,带着轻轻的笑意问道,“陛下可直言,臣洗耳恭听。”
李盈抬头看着他,身上还是那身尊贵的朝服,朝冠很重但她却似浑然不觉。
“摄政王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李盈便能说出什么样的答案。”
“只是几句话,什么都改变不了不是吗?”
沈渡看着她,她也看着沈渡。
“你的胆子倒是一天比一天要大了。”他淡声说道,这时候倒是不尊称陛下了,李盈将他的面具扯了下来,他似乎也懒得装了。
“不过,说的不错。”沈渡说道,“你的确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的话像结了冰渣子,刺到了李盈的身上,与此同时还紧紧看着她,似乎在期待从她的面上看到什么变化。
只可惜,李盈只是附和似的点点头,似乎全然没有要否认或觉得不甘心的意思。
沈渡莫名觉得不满意,他坐在了寻常李盈坐的地方,而后说道,“臣这些年来,日日处理朝政也实在辛苦,肩颈处总是酸痛。”
李盈皱了皱眉,沈渡看着便莫名满意了些,他还要说什么,李盈却走了过来。
“摄政王辛苦,朕为摄政王解忧也是应当的。”
她的话落在他耳边,手也落在了他的肩膀处。
沈渡忍不住略坐直了身子,李盈见了他细微的动作,眸光一闪。
哪怕李盈并不是被百八十个宫人服侍着长到现在的,许多事她也习惯了亲力亲为,可这显然不代表,她会伺候旁人。
她的手法生疏,力道还挺大,沈渡的表情很是精彩,但却没叫停,也没说不好。
大多时候是隔着衣物的,但有时候不小心李盈的手便会蹭到他的脖颈处,这时候李盈便能发觉,尊贵的不可一世的摄政王殿下,似乎抖了抖。
李盈歪了歪头,刻意地在接下来的动作之中屡次三番地碰了碰他裸露在外的脖颈,他的反应趋于平淡,可李盈看到了他耳根处的红。
她有些不解。
沈渡抿着唇,心中无数次想要叫停,也无数次为自己刚刚的话感到后悔,但他是个很难心思和行动一致的人,直到感觉到李盈没了力气,才起身匆匆离去。
是匆匆离去,甚至没有告退。
摄政王去得匆忙,老太监急得跑到了殿内,却看到李盈安然无事地站在那里,手还搭在椅背上,是若有所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