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红枫犹犹豫豫地跟着车师傅往炉前走。车师傅今天对岳红枫干脆动了怒。他不满意红枫少有的磨蹭。平时没有这样。边走他边说:“我告你别搭理他,就别搭理他。”他说话时,回头看一眼高车组休息室,“刚才下二班的时候贾主席不是也说了么,而且,人家郑主任进门的时候,不也说了一句,问咱们,练车去呀,好好练啊,高车上可是看岳红枫的了啊。你看,郑主任都这么说了,你怕啥?”
“不是我怕,是因为,最后你们也没有定下来,到底让谁参加高车比武的加赛。”
“加赛?啥加赛了?最后要看决赛了。”
“就是呀,加赛不就是决赛么?”
“啊呀,好额的大徒弟,你咋就这么迷糊了!加赛就是决赛,决赛就是加塞,你也把我说糊涂了。”
红枫抿嘴笑,她心里其实巴不得能参加厂里高车决赛呢。可是,她心里一直打鼓的是,最近车间领导们都不知道忙啥呢,反正是不停地出出进进忙忙碌碌。要不就是关起门来开会,仿佛厂工会组织的全厂技术比武,尤其是高车比赛,就不在领导们的正式议事范围内。往年不是这样。
车师傅看出红枫的心事,边走边说:“你别管他们头儿们咋想,反正技术比武得搞,再推后也得搞。换了谁当主任,也得搞。”
红枫敏感地低声问:“车间换领导呀?”
“迟早的事。”车十二斤也低声说,“你不看报纸?现在至上而下,从国家到省里市里,都是说四化干部了,年轻化,知识化,还有啥了?反正是高学历大学生,原来那些老家伙们,”他自己笑了,“当然也不能叫老家伙,应该是老劳模,老工人出身的领导,都该到站了。所以,你说说,啊?咱们车间付主任这茬茬老人,不到站等啥了?要凭没凭,要口才没口才,有的还要水平没水平。”
红枫被车十二斤说的不住地转身四处看,看身边是否有人。她担心地提醒:“车师傅,别给人家说啊。让人传到付主任耳朵里,可就麻烦了。”
车十二斤原地站住,瞪眼道:“怕啥了?我就是和你说说,怕啥了?”
红枫笑了,说:“看,还是怕吧。”她知道车师傅表面上粗鲁,心里细着呢。
这时候,她猛一抬头间,一个神情严肃的人迎面过来。红枫心里咯噔一下,她一时有些恍惚。对面的来人,眼睛没往岳红枫他们这边瞄一眼,直挺挺的细长脖子上,傲慢的长条瘦脸差点抬到了天上。岳红枫不由地打招呼:“王师傅。”
擦身而过的王师傅,似乎只微微点了一下头。或者根本就没点头。红枫愣怔地跟着车师傅。车师傅没有话。直到进了炉前的大跨门,他才大声喊到:“大刘,还没走了哇?”
大刘从炉后面跑出来,答到:“没有呀,就等着你了呀。”
“嗷,这还差不多。真够意思,老伙计了,最信得过了。小郭了?小郭没走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