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在门口吩咐王善保家的做事。
丫鬟给王熙凤捧了杯新茶,她也不喝,只拿着盖子撇茶末。不时唉声叹气一回,眉目间似有愁容。
王夫人问:“看你这情形,可有为难之事?不妨说出来听听。”
“我这话却不好和太太说,只好和老祖宗讲。”王熙凤把茶盏搁下,往贾母身侧挪了挪,欲言又止片刻后,终是小声道:“因平日要添香油钱,我素来和庙里人时常联系着,老太太是知道的。昨儿家里遇到喜事,我便遣人去送香油钱的时候顺道让他们给算算。谁知今儿收到回信,说,不大好。”
贾母的笑容渐淡:“这话怎么说?”
“我大字不识一个也讲不明白。只听他们说,什么木啊很好旁的却犯冲之类,绉绉一大堆。”
王熙凤说罢,细观贾母神色,见她果然听进耳去若有所思,忙拿着帕子掩口微笑:“老祖宗可别恼了我。我也是看您平日里喜欢没事儿就问问他们,跟您学着求个安心罢了。谁曾想闹出这些话来。”
王夫人便道:“木很好,自然说的是黛玉了。旁的犯冲……怕不是说的珃姐儿?”
贾母眉头紧锁着嗔了句:“那怎么可能。”
“可昨儿晚上确实不太顺当。”王夫人道:“宝玉和黛玉说了没几句话,就说甚‘妹妹没有这玉我也不要了’,便想摔了那东西。平日里他脾气温和,断然做不出这种摔那宝贝的莽撞事来。”
贾母沉默不语。
王熙凤忙道:“太太说的这是什么话。过几日珃姐儿就要上族谱,是正儿八经咱们府上嫡女呢,可不兴猜到她头上。不然她这犯冲,再入了谱,岂不是要连累着家里头满谱上的都跟着遭殃。”
一时间屋内静寂下来。
好半晌后,贾母悠悠然叹了口气:“虽说珃姐儿不是那犯冲之人,但近日家中事忙,族谱这事儿可以暂时搁搁,稍后再说。”
王夫人与王熙凤相视而笑。
这时贾珃一头扎进了屋里,顺手把那扇套塞进怀里藏好。得亏冬日里衣裳厚,且她刚被认可,穿着的都是实打实的棉衣,不然这东西往里塞后还真不容易遮掩住。
经过了刚才那一遭,她已经基本上确定,犯案的便是贾琏和媚人那几个,连带着昭儿和那二十多岁的媳妇子也有份。只不确定凶手具体是哪个。
她身子发虚,这连番的连跑带躲已经消耗了大半体力,瞧上去略有些狼狈,气喘吁吁道:“给、给祖母请安。”晃晃悠悠福了福身。
王熙凤赶紧上前几步亲手将她扶起:“五妹妹这是去哪儿了?到外头玩的时候也得注意身子,可别累坏了免得老祖宗心疼。”眉梢眼角都是浓浓笑意。
面对着王熙凤这忽然而来的极度热情,贾珃脸上带笑心里暗自提防。
事出反常必有妖。
之前王熙凤还明里暗里对她有敌意,怎可能一炷香功夫过去就变了样儿?定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思及近日来两人之间最可能出现的“冲突”,她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却也不慌,谢过之后便端坐一旁,接过丫鬟捧来的一盏茶后小口小口慢慢啜着。
不急。
等贾琏做的这些事儿爆出来,再看是谁笑是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