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年一声不吭高举着刀冲过来,裴烁的头“嗡”地一下反应过来,立马转而伸手拦腰将她死死抱住,另一手钳住她的手腕,大声喝道:“纪年你疯了吗?!”
而纪强也被吓呆了,他向后退着,背抵房门两手在胸前乱舞:“死女包,我是你阿爸啊!你要杀人啊?!”
纪年仍不说话,她拼了命在裴烁怀里剧烈地挣扎,一双纤细的手紧紧抓着刀柄,用力得能看见手背的血管,冒着青筋的脖子使劲向前倾着,喉头发出“呜呜”的低鸣。
从十岁开始,多少个夜里她被梦魇纠缠,每一次阿妈被揪着头发暴打的情景总是一幕幕地碾压她的梦境,血迹斑斑,满地狼藉。
而今,当再次看到父亲施暴,她像是龇着牙杀红了眼的小狼,此刻只想扑上去凶狠地撕咬!
她猛然向后一退,一脚使劲踩在裴烁脚背,头朝后用力一撞,后脑勺便撞在他下巴上。他吃痛地“嘶”一声,手里的劲却丝毫不松,声量却降下来,在她耳边咬着牙低沉地劝着:“年年,你冷静,你冷静啊……”
何美珍也冲上去抓她的手:“年年,你乖,你放手……”
可是纪年很高,她根本够不到那把刀。
纪年低哑着声对前方吼了一句什么,纪强身子不敢动只敢转着眼珠看她,不可置信地问:“你、你说,什么……”
“我说,”纪年的眼睛黑得像没有亮光的夜,仿佛要将她所有的人生希望全数赌上:“我要你同意离婚!”
“你……你痴线……难道你敢……”
“离婚!”
“你……”纪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终于破罐破摔地嘶声大喊:“你帮我还钱我就离!”
纪年的呼吸粗重起来,她的嘴唇殷红,仿佛是嗜血的兽:“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那就没得谈!”
“多少?!”突然何美珍转头喝问了一句,声音带着愤怒的泣音:“你到底要多少!”
“阿妈!不能给他!”纪年的嗓音干涸而绝望,仿佛有股血腥味凝在喉头。
“一……一百六十万!”纪强梗着脖子粗声回答。
“不行……”纪年眼泪都要飙出来,嘶哑着声音低吼,“阿妈他疯了……”
“好,一百六十万我帮你分一半!”何美珍抢声应下,“八十万,就当是还了这些年来的夫妻情分!”
“阿珍!”朱春穗暗觉不妙,想要阻止。
可是纪强已经迫不及待跳起脚:“呐呐呐,你说的啊!”
何美珍二话不说扯着纪强往外走:“现在四点二十分,民政局五点半收工,走,现在就去!”
纪年仍被裴烁用力箍着,她说不出话,只发出“呜呜”的哑音。她看着何美珍用力推搡着纪强,走出门时迅速回了一下头。
她的阿妈定定地,看了她半秒,义无反顾地扭头往前大步流星走去。
朱春穗不放心,怕纪强途中逃走,便也拉着老公儿子一同夹着他前往民政局,王永杰跟在后面。
屋内只剩下裴烁和纪年。
他慢慢将她僵直的手臂放下,因举得太久,都能听到关节咯咯作响。他从她手里一寸一寸地拿走那把菜刀,放在茶几上。这才发觉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两腿麻得像有蚁咬。
“年年,没事了……”
他是跟她说,也是和自己说。这么大个仔,他第一次感到恐惧,心脏都快要停跳。
他是真的怕她失手做了傻事。
纪年也觉得自己快要虚脱,倚在墙边半晌没有理他。过了好一会儿,默不作声进自己的卧室拿了个玻璃瓶塞包里,大步走出家。
裴烁愣了一下,手背一擦下巴。顿了两秒,还是忍不住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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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两位是真的要离婚吗?”一位穿着制服的阿婶看着他俩的户口本,苦口婆心地劝着:“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都有两个女儿了,日子磨合磨合就过去了……”
“就是。”纪强冷哼一声。
“离。”何美珍不为所动。
“啊呀,再回去想想嘛……”对方仍不死心。
砰。
突然打横伸过一只瘦削的手,把一个玻璃樽用力放在案上。
“不用想了。”
办离婚的阿婶看着那个瓶子一脸疑惑,里面大半瓶全是红红绿绿的糖棍。
“知道这是什么吗?”纪年站在何美珍身后,声如破竹,“从十岁开始,这个人每打骂我阿妈一次,我就害怕得吃一根真知棒安抚自己,然后把糖棍扔玻璃樽里。五年来有这么多,如果是你,你离不离?”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民政局里清晰可见,寥寥数位办理结婚离婚的男女和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