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年摇摇头,转身走下楼梯。
“我请你吃冰激凌!”那女孩子急了,又忙不迭补了一句:“请一周!”
纪年置若罔闻,继续往下走。
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下脚步,折返回来。
“我不确保他收。”
-
放学到家,纪年在门口站着犹豫了一下,正想去敲301的门,林亚瑞从楼下背着包一步三级地往上跨。
“欸看见你刚好,能不能借一套012一套06,还有一套……”他停下来喘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手掌心的字迹,“噢,10。我妈说明天约了一对客人拍照,原来说拍中式的临时要改西式,让我找美珍姨救急。”
纪年领他进门,很快便找到了几件样板裙,收进防尘袋装好给他。
“好像最近很少见到广风叔?”她问。
“哦,我爸最近常去深城出差,说有个朋友在那开了个工作室但摄影师忙不过来,所以常过去帮拖。[1]”他扛起衣裙往外走,“我就要经常帮我妈顾店咯,对了最近马骝华还有找你麻烦吗?”
纪年摇摇头,心里又打了个突:“你去榨粉巷了?”
“没有啦,谁没事去那鬼地方,”林亚瑞鄙夷地皱了皱鼻子:“我只是听说好像你打了他一顿之后,他都不敢再出来勒索学生了。”
“哦……”她有些心虚,又问:“你平时都去哪里剪头发啊,还有春穗姨……好像榨粉巷那有两家洗头店。”
“嘁,我去榕树头都不去那啦,我妈都去八佰伴的,说那里按得舒服。”他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你今天干嘛,都在问榨粉巷。”
“没,随口。”
“对了,你妹最近发什么神经?我走在路上见到她都不肯跟我并排走诶,说我挡她桃花。”林亚瑞嗤笑了下,提着大包小包开门:“初二细路女,有什么桃花。”
纪年想起背包里那个粉色信封。
她走进房间,看见纪岁窝床头不知在看什么看得津津有味:“林亚瑞说你最近都不搭理他。”
“噢,当然咯,不然人家以为我有男朋友怎么办?”
“哪个人家?”纪年皱了皱眉。
“就那些写情信的啊。”
“谁?谁给你写情信?”
“啊呀就是我们班的,隔壁班的,还有学长。”
纪年有点咋舌:“你交男朋友了?”
纪岁目光移都不移开,懒懒地答:“我亲爱的家姐,收情信不等于交男朋友啊,只能说明你妹行情好。”
“然后咧?”
“然后?慢慢挑啊,”纪岁终于抬头,直起身子:“家姐你想想,假设二十五岁结婚,我读完大学才开始观察男人的话,就只有三年时间,样本量太少。但如果我现在就开始去揣摩男人,呃,现在还是男仔……我就有十年的时间慢慢研究这种生物,然后选到适合自己的再白头偕老。”
好像有点道理。
欸不,不行。
“你每天的精力都在研究这些做什么,谁教你的啊?”
“家姐你都不看杂志的吗?”纪岁举了举手里那本《YES!!》,纪年顺势拿过来,封面花里胡哨又大胆前卫的标题非常吸睛。
“99青少年戀愛調查驚人大發佈”
“1000個愛情失敗者綜合分析你的愛情死穴”
“男女愛情100%必問「愛不愛我」大測試”
……
这本香港杂志纪年当然见过,早在她读初一的时候班里就在传阅,被学校列为不三不四的禁,但仍屡禁不止,都在偷偷摸摸地桌底传阅。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的初中生还在看。
“人细鬼大,”纪年没有呵斥她不认真读,反而好奇起来:“那你研究得如何?”
“男人这种生物啊,第一有征服欲,你对他趋之若鹜他拿个后脑勺对着你,你对他不理不睬他反而天天孔雀开屏;第二中意争食,越多人抢就越喜欢拱个头过去,得一又想得二,像猪一样贪得无厌;第三好面子,在家可以哈巴狗在外必须狮子王,给他三分薄面换取七分人情。”她嘴淼淼地掰着手指讲,一双大眼睛衬得少女古灵精怪,“简而言之,男人就像动物世界里那些还未开化的动物,要用不同方法去识别和驯服。”
纪年第一次听自己阿妹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不禁感慨,她已不再是那个一天到晚只会咋咋呼呼抢奇趣蛋玩具的细路女了。
“你怎么对这些感兴趣,我以为你只爱研究星座和明星八卦。”
“家姐,你不觉得我们爸妈的婚姻不幸,其实就是因为阿妈太单纯了吗?”纪岁突然垂下眉来:“她后生时拖都没拍多个,懵下懵下就被阿爸锁定了,太容易得手不懂珍惜;可是偏偏阿妈又能干,在厂里是一枝花,离开厂了又一手一脚做老板娘,阿爸肯定心里头不爽,加上他盼生仔又生不出,总觉得颜面扫地。自己没读过什么又没啥能耐,只能打老婆同赌牌仔泄愤,最终身家输光妻离子散。”
她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灯下的眼眸闪过一丝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家姐,我们从小看这囍帖街人来人往,日日看着有好多要结婚的爱侣其实都是糊里糊涂走进婚姻坟墓,都不知日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我不想和阿妈一样,我一定要找到我自己的那个狮子王。”
纪年看着她,半晌,点了点头:“小时候没白跟着林亚瑞看动物世界。”
纪岁咧嘴一笑,圆圆的脸蛋上梨涡浅浅,又似学生妹模样:“爱情这一课,学校不教家里不教,我得想办法自学呀!
“这样复杂,”纪年摇摇头,把杂志丢回给她,“我觉得还是研究赚钱比较好。”
她拉开包,一眼瞥见那一抹粉红,突然想起还有件事没做。本想拉开窗叫对方,又碍于纪岁在,于是走出客厅掏出手机,她还没习惯用微信,还是自然而然点开QQ,看见那个亮着的史努比头像。
“喂,出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