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纪年补习的除了裴烁秦添,还有陆悠悠。
悠悠妈好说歹说求了何美珍,纪年也不好拒绝。她收裴烁和秦添钱是偷偷的,谁也没讲,自然也不会收悠悠的钱。
但和裴烁的懒惰、秦添的粗心不同,陆悠悠着实有点……钝。纪年有点没辙,只好从初一最基础的内容开始给她补,就别提下学年的提前预习了。
唉,就这么着吧。
“珍姐啊,年年是不是准备考K班啊?”陆秀珠有一日在厨房跟何美珍一边择菜,一边好奇地问。
“望是这么望吧……”纪年一直成绩不错,学校老师已经提前跟何美珍打招呼了,让纪年一定要第一志愿报一中,只要中考分数高过录取线50%的人,她就可以直接进重点班。但何美珍可不敢把话说死,也不敢透露半分,别人问起她也只是含含糊糊地答着。
“唉,你家年年真是让人羡慕,我家悠悠有她一半这么厉害就好了……”陆秀珠又开始苦瓜般自怨自艾起来,嘀嘀咕咕了好半晌,突然话锋一转:“不过珍姐,你知不知道K班很贵的啊?”
“很贵?”何美珍心里打了个突。
“对哇,我听说啊……”陆秀珠神神秘秘地比划着,“K班除了生源好,其实是有私底下老师补课的,听说收老贵了。”
“啊?你听谁讲的啊?”
“啊呀,都这么说啦……”悠悠妈耸耸肩,在择出来的烂菜叶中又挑出几根看上去青绿一点的,扔回进菜筐:“所以啊,你家年年以后花销大咯……”
何美珍低头洗着菜,不作声。
陆秀珠又急急补了一句:“诶不过考到前十名听说可以免学费呢,你家年年有希望的吧?”
何美珍继续低头不说话。
“对了,你家岁岁呢,有没有得上推荐生?”话题一下子跳跃到纪岁身上。
“岁岁啊,唉这孩子读不太行,恐怕得看摇号了,希望摇个好点的中学吧……”
“诶,你有没有想过给她择校啊?”陆秀珠把烂菜叶全数扫到垃圾桶里,转身去洗手,“不过择校也要好多钱哩,你家两个接下来有得你花钱了,供得了一个又供不了另一个……”
她有心无心地把“你”说得重些。
何美珍没来由心里一下烦躁起来,她捞起半把菜塞塑胶袋里,湿着的手胡乱往身上的围裙上蹭了蹭:“我要下楼煮饭了,菜我拿走一半了!”
“诶,这么快?要不要一起煮一起吃啊?”陆秀珠没想到她突然要走,瞪大双眼。
“不用了,”何美珍提着袋青菜握着厨房门把手,又倏然一停,梗着脖子说:“她俩我都会供的。”
“我”字说出来尤其铿锵有力。
说罢,一推门,便唤客厅里待着的纪年下楼去了。
陆秀珠在厨房里愣住了,停了好半晌才慢慢自言自语:“真是莫名其妙,火气大的咧……”
这时,陆悠悠走了进来,立在灶台旁。
“妈,你以后别乱讲话好吗,纪年是我的好朋友。”一向没什么脾气的女儿,突然硬邦邦来了一句。
“我……我哪里乱讲话了,”陆秀珠刚被呛完,又不知她和纪年在外头听了多少,心虚之余看见她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先拿块镜子照照你自己吧,有本事说我你有本事学学人家纪年啊,你看看你……”
“嘭——”
陆悠悠转身把厨房门关上,将她妈妈这么多年来絮絮叨叨有如复读机一般来回重复讲的话,全数关在了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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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隔壁301的王永杰请何美珍一家去幸运楼饮早茶,专程感谢纪年给裴烁补课。
南城人喜欢去茶楼,平日里年轻人上班,那些阿公阿婆一大早去菜市场劏条新鲜的活鱼斩半只走地鸡拎回家,便喜欢隔三差五约着去饮早茶。三五好友摊开报纸叹个一盅两件,聊聊家里妯娌闲事或近期的明星八卦,打完牙祭再慢悠悠踱回家煮饭。有时吃得晚了便连中午那顿也省了,开心得来又经济实惠。
到了节假日,饮茶更像是一家老小的放假仪式感,茶楼里相比平时更加墟墟冚冚[1]人声鼎沸,来晚了便要拼桌或者排第二轮。
南城人向来务实又接地气,不论是去五星级酒店有格调地叹茶,还是去装潢老旧但出品依然惊艳的老字号,只要一家老小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去哪里没那么重要。
“来来来,我拿了些虾饺、凤爪、蒸排骨、牛肉拉肠……”王永杰个头不高,黑黑实实,一边周到地给每个人用茶水烫过碗筷,一边招呼大家起筷,还不忘把那碟芋头蒸排骨推到何美珍面前:“幸运楼的蒸排骨,我记得你以前最中意食了。”
何美珍忙不迭接过来,点点头:“是啊,吃过这么多家,还是觉得它家的排骨最和味,芋头最软糯。”
“年年、岁岁,你们看还想吃什么,自己去拿?”王永杰额头已经有点薄汗,裤兜里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又塞了回去,扭头对低着头打游戏的裴烁说:“烁仔,你带她们去拿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