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
尝春楼。
锦城很大,一州重镇都大,只比北方那座雄伟的天下城略逊一筹。若忽略那座恢弘的皇宫,以及那高耸入云的城墙,实则锦城也差不到哪里去,都是屹立数百年、人口达百万的巨城。
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潮水。富人携着家眷夜方囊盛金钱于腰间,大街小巷,买卖昼夜不绝,夜交三四鼓,游人不稀,通宵达旦,真是繁华。随处闲逛,倒是可以看到什么盆景花卉、衣帽帐扇、糕点蜜饯,应有尽有。西南人好酒,到不似北方那般豪饮,也非江南人的小酌,更非荆楚地带的细品。西南人喜欢邀几个好友,去那坊市夜街,或是那酒楼歌唱,直到喝得微醺,吆五喝六的划拳,是为享受。
“黄爷,您来了。”
大腹便便满脸殷勤的老鸨子展开扇子,陪在黄峰身后,一身膘肉抖了抖。那黄峰真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这么油腻的婆娘,在配上那刺鼻的劣质香囊味儿,他也面不改色,负着手,左右寻找,那些衣着单薄的姑娘纷纷低头,诚惶诚恐,生怕被这徒有其表的公子看上,又得被折腾个半死,还没什么赏银。
“最近可招到什么有姿色的姑娘?”
老鸨子心知黄峰的嗜好,故作神秘,一口老黄牙轻咬涂着大红胭脂的嘴:“有的。”
“讲来听听。”
“黄爷,您来的太及时了。咱尝春楼要什么姿色的女人没有?来这里的无非是尝个新鲜,前几日可真是来了个颇有姿容的小娘子。”见黄峰感兴趣,老鸨子嘿嘿一笑,娓娓道来:“那小娘子名张氏,本是上将军帐下的提督将军的糟糠之妻,那不是山贼闹得凶,那将军去剿匪遭了毒手,就剩这娘俩了,孤儿寡女的,原本也算是有田产。但那提督在世的时候作风刚正,得罪了不少人,这不……树倒猢狲散,这一来二去,剩下的家产和抚恤金也被人诱骗的差不多了,这娘俩还被人哄骗签了卖身契,兜兜转转到了我这里。”
“哟,如此说来,还是个将军遗孀啊。”黄峰笑容更甚。
“可不是嘛,只是可惜了这小娘子了。”老鸨子咧嘴一笑,忽而感慨:“这乱世嘛,老实自然是要吃亏的,活着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那提督骨头硬,这小娘子倒是忠贞,信了那些鬼话,不想欠人债。其实嘛,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算准了欺负她一个弱女子,又带着个三岁的娃娃,还能掀翻了天不成?到现在那小娘子还被蒙在鼓里诶,以为只卖艺不卖身,人走账清白,殊不知进了青楼,能有几个人守身如玉?身不由己呐,这就是女人的命,只怪这辈子嫁错了人。”
黄峰哈哈大笑:“此言差矣,这不是遇到我黄峰嘛。我可不像那些只会吃人的莽夫,我这人啊心肠软,就见不得美人落泪。”
老鸨子附和:“那是,那是。黄爷宅心仁厚,定是不会亏待了那小娘子,能侍奉黄爷就寝,是那张氏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二人谈笑间,仿佛决定了这可怜的提督遗孀悲惨的下场。
上了二楼,一个转角,黄峰眼一亮,就看到一三十多岁的妇人抚琴,顿时眼睛都挪不开开了:“这是那小娘子?”
这女人肤若凝脂,倒是有几分端庄,又是生了孩子的,称不上半老徐娘,绝对是风韵犹存,自成一番韵味。只是侧容哀伤,似刚大哭一场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老鸨子微微颔首,小心拉着黄峰赔笑:“黄爷,这小娘子性子烈哦,黄爷您不要心急,循环渐进。”
黄峰哈哈大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说罢,他就随意摸出一颗金珠,坐在了妇人面前。
老鸨子喜笑颜开,把金珠放在唇边轻轻一咬,欢天喜地地退下了。
黄峰落座后,悠然自得,盯着那妇人,眼光都要喷出活来了。感受到他赤裸裸的目光,那妇人有些无措,低着头,连抚琴的手指都有些慌乱,咬着唇,好不容易奏完一曲,正要松口气起身离开,却是感到身后一暖,紧接着身体被抱了起来,妇人惊呼一声,小鹿乱撞,下一刻,感到羞耻,慌忙大叫,原来是太过入神不知什么时候被黄峰不由分说搂住。
“老爷松手……”
黄峰淫火大盛,故作深情一笑,含情脉脉,低着头,就差和那小娘子咫尺之遥,妇人尖叫,却是更加激发起了黄峰的邪火,直接扛在肩上,径直上了二楼。
他力气太大了。
可怜那妇人痛哭流涕,拼命拍着他的背。
“小娘子,别叫,就算是扯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黄峰语气轻佻,似胸腔有热火在焚烧,急不可耐,揉了揉那妇人的屁股,妇人哭声更大,我见犹怜。
“是么?”
忽然。
狭小的楼梯口传来一身轻蔑的笑声。
黄峰身子一僵,缓缓回过头,就看到一脸鄙夷的左小凝,他顿时笑容凝固,放开妇人:“小……小凝?”
“动手。”
林孤生悍然出手,一个瞬步到了黄峰跟前,抬手间扼住了他的脖子。
“呃呃呃——”
“小……凝……”
“嘎吱”一声,黄峰脖子一歪,彻底没了气息,林孤生随手一挥,把尸体扔在地上。
左小凝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孤生一眼,掐了一个手诀,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她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消失了。
没错,是消失了。
“仙术——隐身咒?”林孤生骇然,其实一路上林孤生也萌生绑架左小凝的想法,但忌惮那暗中的章姓高人,只能隐忍。也幸好,这左小凝藏得真够深的,居然是修仙者!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须臾。
老鸨子和一干歌姬以及那些在这里醉生梦死的客人听的动静上了三楼,就看到这一幕,都是头皮发麻,楞了半响,才爆发排山倒海般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