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民族,若是连精神领域,都被强制剥夺了。那日常生活,岂不是处处都是细作,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
听罢,华高翮的脑海炸开一个又一个响雷,此等理论,他向来闻所未闻。仔细一想,还真觉得葛前辈讲的不错,尤其是“细作”那里,他不紧冷汗直流。
“葛前辈!您说的对,之前我在朝廷出入,总觉得有人盯着我,不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葛大同笑了笑,又道:“这些是吃官饭的人,不足为奇。还有更奇怪的,比如自己备民饭,替那些吃官饭的人,去抓那些,他们所谓的异类。”
“这……您说的是检举揭发吗?”华高翮眼神瞪大,咬紧牙关,“我竟完全不知。”
“细看我刚刚说的场景,是不是颇有几分盛世之意?百姓的娱乐生活扩充到无限大,乃至男扮女装、狗吃人食、妓女成群、仁义充塞,率兽食人之景也!”
葛大同慷慨激昂的话,让华高翮思维一震:“这不是,尚武精神的慢慢缺失,侠义之气不复了吗?”
“没错。我说这些,是让你明白中州的内法,早已在北荒手上乱了套,而在这期间,你们却连争取都未争取过。这才是西域的人如此痛恨你们的原因。至于怎样做,还是要看你的了。”
“一句话,华宗主,如果说今后西域依附了公孙清,那西域认的到底是中州,还是北荒!”
葛大同这句话才是恰中肯綮,也让华高翮拨开云日见清明,迷津顿解。
“倘若我一己螳臂之力,挽救整片颓势,前辈觉得能否可行?”
“华宗主,若是以一人扭转乾坤,当年我便不会疯癫入道了。”
葛大同苦涩地笑了笑,神情有些怅然。
“葛前辈,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华高翮强忍着心间的痛楚,泪水却不断地流出,神情极为不甘。
他也知道葛大同当年的事情,正值巅峰时期的葛大同,踌躇满志,曾立誓要展开一番事业。但却多次碰壁,惶惶如丧家之犬。理想与现实的冲撞,使其怀疑上的道理,究竟能否施行。在这种失意的状态下,葛大同日复日,年复年,精神越来越疯癫,到后来,甚至陷入内景之中,分不清何者为虚幻,何者为现实。
“有办法。”葛大同目光盯在华高翮的身上,缓缓吐字,“去伪饰,留真意,势均衡。”
“既然事情已经如此,我们不妨从容应对。首先是去伪饰,你的天通宗名号、宗主之位以及所谓的大正皇帝谕旨,皆是伪饰。这种伪饰,换来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在世俗权势面前建立起的关系,终究是一团泡影,来不得真。从此刻开始,你就是一个中州人,抛下这一切,去迎接西域的人。”
“其次是留真意,你来这里,无论是替皇帝与西域建盟也好,还是来交友也罢,都是你的真意。你要让别人看到,我和你交朋友,不是为了其他的关系,单纯是看中了你的人。这样的话,其他的人便会放松下来,不会继续提防你是不是另有所图。当然,会不会进攻西域这件事你决定不了,还是公孙清
做主,所以我觉得西域还是大概率不会松口。”
“最后是势均衡。不要摆出一副低人一等,卑微的姿态。这样其他人会觉得你更不占理,会变本加厉地伤害你,到最后你也一无所获。一味地忍让,换不来坦诚相见。何不从一开始,就做出人人平等的姿态来?拿出你身为宗主的骄傲,这样他们才会正视你。这一条可能与第一条互相矛盾,可是你做到细微之处,自然会生出无形的威严,这一点点威严,便足够了。”
华高翮如醍醐灌顶般,一点即通。得到指点的他,激动得热泪盈眶,他颤抖着身子,止不住地点头,泣不成声地道:“前辈真是神人!我不发一言,您居然能算得如此准确!每一步都紧扣我的心门,多谢前辈!”
葛大同走了过来,摇了摇头,轻拂衣袖,笑道:“不必言谢,我看人很准,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现在华宗主已经通透,也没什么问题了吧?”
“晚辈告辞!”
华高翮也深知自己耽误了葛大同太长的时间,不敢再加叨扰。于是见好就收,直接离开。
葛大同见华高翮离开,眸子里似乎生出了一丝忧愁之色,他刚刚推算出了一些不好的结局,不过却没有对华高翮说。
“希望你能度过此劫吧。”
令葛大同更为震惊的是,华高翮的劫数居然不在西域,而在中州。其中牵扯了许多丝丝缕缕的怪事,一时间让他也算不出未来的模样。
“这世局,是越发看不清晰了。”
走出草庐的华高翮,看向一旁站着的朗霈,笑着拥抱了过去,他抚摸了一下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娇躯,柔声道:“走,我们回去。”
“葛前辈给你出了什么招了,笑得这么开心。”朗霈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高兴,她更高兴。
“我们直接去找国主大人议事,无需看他人眼色!”
听了华高翮的话后,朗霈还是有些担忧,一想起那疤面蛮横无理的样子,她就头疼,真不知道西域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她沉下脸来,黛眉倒竖,轻轻问道:“这样能行吗?我怕进不了国主大殿的门,我们就被打出来了。”
“无妨,听我的即可。”
华高翮阴霾横扫而去,自信地咧开嘴角,拉着她的手便向客栈奔去。
明玉安走后,华成素就一直失魂落魄地坐在客栈的角落,眼前心里全是荆天的影子,一遍遍地回想着她和荆天经历的美好瞬间,入迷之时,竟动情地痴笑了笑。
一旁的吴击水,看到少宗主这般惝怳的样子,止不住地摇头,他已经暗自惊怕了,如果华成素回心转意,重新对荆天找回爱意,那他亦或是萧师哥,是绝对没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