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见这山上有场热闹,灵渊和玉便也没有着急着上前。原是看见那些道士个个都紧张万分,如临大敌,或是手持宝剑,或是赤手空拳,总是一派紧张模样,对被他们围住的那个和尚忌惮甚深。在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若是两人贸然走上前去,很可能会被杯弓蛇影的道士们当成了那和尚的帮手,莫名搅进麻烦之中。

因着此,两人便也只在远处站定观瞧,既不现身,也不刻意隐藏,尽量避免误会。又是灵渊遥遥看见被围住那和尚,心中便是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熟稔之感,晓得此人便是一路上经常遇到的发足狂奔那人,却不曾想这和尚也是为着上龙虎山来。

此时一众道士结阵围住了和尚,便听得道人中的一位,朝阵中朗声道:“这位大师,不知从何而来,上我龙虎山,意欲何为?此处乃是道家所在,不招待出家人逗留,请大师就此回转,下山去吧!”

那和尚三四十岁的年纪,生的高大瘦削,眉眼倒是柔和,被众人围住倒也不恼,只双手合十,不卑不亢,道:“吾乃西域明行山天人之师座下弟子,优婆离尊者是也!此番前来,乃是奉老师口谕,为拜见龙虎真人,阐述北方乱象,拯救天下苍生耳!”

和尚的口音十分奇怪,谈吐间气息都是九曲十八弯,要比常人多绕几个弯子才能出口,齿舌音尽皆混在一处,难以分辨。多亏得他声音洪亮,才勉强叫连同灵渊和玉在内的众人勉强听懂了他这半不白的话语。

一听这和尚自报来历,一众道士们便也愈发紧张,一时间彼此低声交谈,就听其中一人喊道:“我师傅龙虎真人,三日前便已经闭关参道,不见外客;龙虎山也从来不与西域外道有所纠葛。正所谓道不同而不相为谋,还请大师就此回转,下山去罢!”

自称“优婆离尊者”的和尚,听闻这话却是微微摇头,道:“吾此行乃是为天下苍生,自是不得退转。若是龙虎真人闭关修行,我愿意在此处静候真人出关。无论如何,不见到真人,我是不会离开的。”

灵渊在远处听着,倍觉疑惑,低声对玉道:“若是龙虎真人闭关谢客,你我岂不也是白跑了一遭?”

玉轻轻摇头,道:“这怕是不见这和尚的借口,却是龙虎真人乃是武林前辈,是为正道三派之一的掌门,不便与西域外道来往,倒也不足为奇。那和尚武功极高,也是难缠……不过听他所说,似乎与你我也是一样的目的,都是为镔铁之国一事前来……”

灵渊听着玉话里话外,有点想管闲事的意思,连忙道:“先不要着急,看看事情发展再说……我看他们两边都是讲道理的,应该不会动手才是……”

都说怕什么就来什么,灵渊这“不会动手”的话语刚刚出口,就听得那群道士里有一人高声喊道:“兀那和尚,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师傅闭关修行,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个月,你都要在这里等么?我看你根本不是要等,而是想逼我师傅出来见你!天人师乃是西域外道领袖,我正道不屑与他往来,你若执意不走,就别怪我们赶你下山了!”

此言一出,远处的灵渊便是扶额长叹,道:“完了,这下是要打了……这位道长也是太直了些,说就说非要扯到人家师父……怕不是仗着自己这边人多,真以为能打得过这和尚吧……”

果不其然,那优婆离先前一直淡定有礼,听闻得对方辱及自家老师也是再不能忍,只见他一手垂在身旁,一手竖在胸前,身上袈裟鼓动,虽是没有什么特别举动,整个人的气势却已经逐渐提升起来。又听他低叹一声,道:“这位道友,我老师远在西域,与你无怨无仇,你既不曾见过老师,也不曾与老师打过交道,凭什么就说老师是外道,说自己是正宗呢?”

他这话问得还算有理,却听得那道士不依不饶,继续喊道:“天人师是什么人,天下人尽皆知!难不成我没有见过他,就不能晓得他是什么人物了么?”

优婆离闻言眯眼,胸前竖掌微微一挥,就见那道士顷刻间面色苍白,随即倒地不起,在场这么多人,谁也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被放倒的,便是个个惊怒非常,愈发收紧了围攻的圈子。

灵渊远远看着,倒是看见优婆离推手之间,手中的那串念珠微微颤动,只当他用了什么暗器,一面心惊,一面小声道:“看来那天人师着实厉害,教出来的徒弟都是不同凡响。比起罗千子和正伦子的师父来,似乎更高明些!”

玉微微摇头,暗道那日正伦子攻入山庄之时,接连放倒了几位师兄,临走还坏了几位师兄的性命,着实也是厉害的。只是灵渊不曾见到,自然就不晓得,姜映明怕他思虑过多,也不曾对他说起此事,叫他一直以为虚皇弟子无能,自然是比不上眼前这位和尚。

优婆离见得众人围上前来,倒也不慌不忙,不惊不恼,直一面防备着对方人多手杂,一面说道:“诸位道友,我并非是为寻衅而来,并无恶意……”

“伤了人还说这等话!”优婆离的话没说完,便被一位道士怒斥打断,又见那道士两手空空,一手握拳,一手捏腕,拳头微转,骨骼摩擦之声不绝,随即抬手就朝那优婆离的胸口打去,拳脚间已经用上了十足的力道,直如猛虎出笼一般,直出一拳。

灵渊学习三宝剑法,对龙虎派的武功路数与稍微有些了解,见状便是惊叹,道:“《龙虎授篆拳法》!”

优婆离见那道士一拳打来,倒也不躲,只站定不动,竖在胸前那手微微向前,用手背挡住了那道士的拳路,又见那道士另一手也是虚握,又朝优婆离的手腕打去。优婆离轻叹一声,依旧是那只手手臂微微旋转,又将这一拳带偏,随即便是反手一推,手掌莫名其妙地推在了那道士的肩头,令他不住后退两步,脚下虚浮,差点跌倒。

见得优婆离动手,周围一众道士便都是抢了上去,或是运剑,或是用拳,剑锋与拳头之间长短互补,高低错落,十几人在阵势中打出了几十人的效果来,饶是那优婆离生有三头六臂,这下子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眼看着宝剑与拳头就要落在他的身上;是在一瞬间,他便从原地消失,叫众人的招式都是落在了空处。

这一众道士并不曾见过优婆离的轻功手段,灵渊和玉却是这十几日间见识够了。一见那优婆离原地消失,灵渊便是替这些道士叹了口气,只见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在阵势中闪烁不定,间或伸出两指来打在众人经络大穴之上,令众人拿剑的宝剑坠地,握拳的五指酥软,抬脚的如坠千斤,举手的手臂僵直。

只在顷刻之间,优婆离便以神乎其技的轻功,配合着点穴打穴的法门,生生将一众道士点住当场,叫他们一时动弹不得。他这一手轻功超凡脱俗,下手时又是秉承了慈悲之念,并不曾伤及众人性命,只是叫他们一时无法逞凶,临末了还见他双手合十,轻叹道:“诸位道友,得罪了!我便在此处,等候龙虎真人出关召见。”

话音未落,就听得山路尽头传来一道声音,道:“天人师教出来十大弟子,你优婆离排名第七,实在是委屈了!你要见我,我便来了,免得叫华存山庄看着,以为我怕了你老师的凶名!”

这声音初初响起之时,还在里许开外,可到得最后一句,便已经近在耳畔。灵渊和玉来不及惊讶对方如何发现的自己,便只见一道灰色的人影飘然而来,轻飘飘走到优婆离的身边,伸手就是一掌按在他的肩头。以优婆离的轻功,竟是不曾避开这一掌,明明在灵渊看来缓慢之极的一招,在优婆离的眼里简直是比闪电还要迅捷,一时叫他心中一惊,脚下一滑,便是平移退后两丈,又自抬手,将手中念珠抛出。

那道灰色人影抬手一挥,大袖一裹,不见丝毫烟火之气,生生隔空将那一串散乱爆射的念珠尽数拢在袖中,随即手掐指决,似乎是要作法一般,两手平平前推,莫名出现在优婆离的胸前,重重打在他的肩头,叫他闷哼一声,又自暴退。

玉早年间来过龙虎山,已经认出那人影便是龙虎真人,转头正要与灵渊说话,却见灵渊两眼发直,死死盯着龙虎真人捏成的指决,自言自语道:“原来‘七元秘授符’用拳法使出,是这般运转!”却是他修行的三宝剑法之中,也融汇了龙虎真人的这一招在其中,眼见人家高手亲自施展原版,便对他有了些许启迪之效,使得他心生感悟,对剑法也有了些别样触动。

龙虎真人耳朵微动,站定当场,露出微笑,道:“原来薛老前辈的三宝剑法,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传人!既然你有所感悟,我便多给你看上几招吧!”

话音未落,龙虎真人便是双手连动,手上或掐诀,或握拳,或成掌,或成刀,一双手被他用的,简直要幻化出十八般兵器来,又是他两臂挥动之间,自有某种规律,几近料敌先机,攻防一体,一面化解优婆离的反击,一面不轻不重的打在他身上,而优婆离引以为傲的轻功,在龙虎真人面前只当没有,接下他第一招之后,整个人的身子就被他以双手困住,无论前进后退,左支右拙,总是不能突围。

晓得自己与龙虎真人之间的差距,这优婆离便也吸气暴喝一声,道:“龙虎真人,镔铁之国即将再掀战火,我奉老师之命前来提醒你!”

龙虎真人手上不停,只笑道:“那你替我多谢天人师的好意,转告他我已知晓此事,请他不必费心!”最后这句话说出,龙虎真人直接双手一推,正好推在优婆离胸口膻中穴上,只叫他气息一滞,随即借势倒飞出去,转瞬便不见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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