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皇都之中,却月公主的公主府,正在如火如荼的动工着。 刚刚派人去熙河公主的公主府悄然丈量完毕之后,尹问绮发现,自己现在弄的却月公主府邸,竟不足熙河公主的两倍大! 这岂可接受? 这坚决不行! “还得再买周边的地。”尹问绮笃定道,“绝不能让公主受委屈。” 有事奴仆服其劳。 跟在尹问绮身旁的寸金,就像周边活地图般,直接开口:“现在紧邻着我们公主府邸的,是周御史的宅子。倒是好事,周御史确在卖房。他们家最近正要嫁女儿,着急出手宅子补嫁妆,只是较之市价贵一些……” “贵多少?” “两成。”寸金竖起两根手指。 尹问绮记起来了。 “周御史,上回上崔氏旁支侵占良田,逼民为奴了吧?” “是这位。” “真勇敢。”尹问绮感慨一声,也竖起两根手指。 “郎君?” “给他两倍。”尹问绮,“悄悄做,别被崔氏知道了。他们知道了,又要去聒噪阿娘。” 虽是一家子亲戚,但尹问绮实在无法理解,为何赚钱这么简单的事情,放在崔氏身上,竟感觉难似登天。多少手段用出来了,也没见多赚几个铜板。 寸金眨眨眼,会意点头。 “不过周御史清廉方正,虽急用钱,恐怕也不会拿太多……” “多乎?不多。剩下的,请他喝我与公主的喜酒。”尹问绮高高兴兴道。 “我这就去找周御史!”寸金道。 “快去,快去,千万别耽误了吉时!”尹问绮。 话音才落,只听一道清亮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公主府是有建制要求的吧?” “公主府虽有建制,但是院墙一筑,谁能说隔壁是公主府?院墙下开个小门,实际不又是一家?”尹问绮毫不犹豫回答道。 说完了,才转头。 只见公主府大门外,走来一位穿着华贵的紫色衣裙,簪环无数,宝光湛湛的年轻女郎。她的身后,还跟着一溜侍婢。 不是别人,正是尹家一对兄妹中的妹妹,尹梵萝。 “你怎么来了?”尹问绮,“来了也好,看看公主府里有什么要添加删减的。” “奉阿娘的命,来督促你读练武。” “我在建公主府呢。” “建公主府,难道比上进还重要?” “那当然!”尹问绮反问,“难道公主会不爱好看的大房子吗?” 这话说的…… 然而眼见哥哥这么自信,尹梵萝也忍不住,朝周围睃了一眼,其实她也有一点点好奇,好奇自己哥哥,能把公主府弄成什么样子。 一进门,先见的是一整块白玉制的彩雀逐凤浮雕影壁。 彩雀是白的,白玉的白;凤凰是红的,红宝石的红。一眼瞥见,烈烈光华,傲然群鸟之上。 绕过影壁,便是两株分别种在道路两侧,却枝叶相缠的连理梧桐树。 连理梧桐树后,还有嵌了金的门扉,镶了银的窗户。还能隐隐看见那院落之中,奴仆正吆喝用力,一同搬运着一架阳光之下,闪花人眼的宝石床往里走。 尹梵萝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盯了盯最近的两棵树:“哥,你就没觉得,公主府的梧桐太多了?” 尹问绮疑惑:“为什么这么说?梧桐挺好的啊。我打听清楚了,公主院子里有棵伴她长大的梧桐。梧桐很重要,可以在公主想念宫里的时候,聊慰一二。” 说罢,尹问绮语重心长: “妹妹,虽然公主府确实要好好建造,但一些朴素的花草树木还是要的,不能什么都镶金嵌玉的,有点俗。” 尹梵萝:“?” 可是我什么时候嫌弃梧桐朴素了? 接着,尹问绮再看了看梧桐,又突然说:“嗯……不过你说得也对,梧桐这样光秃秃的,是有点过于朴素了。还是得给它弄点东西上去,弄什么呢?” 尹梵萝:“??” 明明是极尽奢华的你,还嫌奢华不够,连树都要贴个银,涂个金,挂点宝石果子上去吧? 尹梵萝忍着不翻白眼:“我是说哥哥你给自己新取的字!” “我的字怎么了?”尹问绮疑惑,“凤梧,凤栖梧桐,这个字多好啊。” “公主干嘛非要栖在你身上?”尹梵萝还是没忍住,翻白眼,
“栖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上,已经很够了。你……” 她要说:你还是找师长,给你取个正经的字。 可是这时,尹问绮一愣之后,陷入思考,喃喃道: “对啊,公主府有太多梧桐了。若是公主选择它们……” 之前还百般顺眼的连理梧桐,现在再看,竟横看不恰当,竖看不妥帖。 逐渐有了端木雅那种叫人讨厌的气质…… “得把这两株梧桐树,再挪走!” 尹梵萝:“???” 尹梵萝闭嘴了。真怕自己再说下去,害了树命,罪孽深重。 “行了,我走了。” “这就走?” “反正阿娘的话我带到了。啊,还有一句威胁漏了——‘你可是假模假样、假假武求娶的成功的。不趁着最后时间,上进上进,公主成亲之日发现货不对板,闹着与你和离,我是不会管的’。” “公主不会的。”尹问绮。 “哥,你真自信。” “我也没有那么自信啦。”尹问绮,“主要是我真的很有钱欸。” “那又如何?” “公主就算一时没有那么喜欢我,难道不喜欢钱吗?只要公主愿意喜欢钱,那她早晚会喜欢我的……就像爹和娘一样。”尹问绮微微忸怩。 “……” 不得不说,尹梵萝被说服了。 当年他们爹,不就是靠砸钱,把他们娘——五姓望族崔氏之女,娶进门的吗?这么多年来,虽然没有琴瑟和鸣(主要爹不会乐器),但也妇唱夫随,甜甜腻腻。 “再说,严格说来,我骗的不是公主。” “?” “我骗的是圣人。虽然不太好,但也没有那么不好。反正我又不出仕,害不到任何人。”尹问绮,“总之,圣人心胸宽广,会宽宥我急切的求娶之心的。何况还有梁昭仪在呢。” 这次,他们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求娶公主成功,还得感谢居中在圣人面前做媒的梁昭仪。 “梁昭仪人真好。”尹问绮感慨道。 “就是有点爱钱。”尹梵萝说,“不过,确实是个好人。” 他们达成一致。 尹家全家,都喜欢爱钱的人。 “反正我催不动你。”尹梵萝得出结论,“回头阿娘问我,我就如实说了——不过,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成亲以后,嫂嫂催你上进呢?” “这怎么会?” “怎么不会?”尹梵萝,“多数的新娘子,都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努力上进,出将入相吧?” “哎,端朝那么大,我们明明有那么多事可以做。”尹问绮掰着手指头,“我们春日可以去打猎,秋日可以去游湖,夏日可以去避暑,冬日可以去躲寒……” “你真的能打到猎物吗?”尹梵萝产生了些许疑惑。 “公主打猎啊!”尹问绮理所当然,“我为公主擦擦汗。” 他可是对如此飒爽的公主,一见倾心的。 自然要多多安排这样能够增进两人感情的活动。 尹梵萝:“哥,你这病真害得不轻。” 尹问绮:“我没病。” 尹梵萝:“寸金说你得了相思病。” 尹问绮:“——那是寸金乱说。” 旁边的寸金,憨憨一笑。 实则心里在想:若是没有我在春狩之后,直接跑到厅堂里对阿郎、娘子说郎君你害了病——相思病,郎君你能这么快娶到公主吗? 想郎君之想,急郎君之急。 作为郎君的贴身奴仆,他可精明了。 “我走了,没时间了。”尹梵萝不愿意再在哥哥身上浪费时间了,“桃娘今天邀我踏青,要迟到了!” “桃娘?是端木家的娘子吧。你怎么和端木家的娘子在一起了?”尹问绮稀奇道。 对于端木桃,尹问绮有点印象。 春狩时候,他在端木雅的营帐之中,见过对方一次。 “他们家的人,都眼高于顶。上回春狩,我就拿了几个彩头出来,端木雅这个没眼光的,还以为我在和他示好,还打算给我他跟班的位置。” “总之,”尹问绮撇撇嘴,“瞎眼的家伙。” 若不是为了分散端木雅的注意力,他怎么会拿出好东西来? 可笑端木雅,还以为自己是为了他,哼。 “我也不知道。反正春狩之后,桃娘
就突然给我送东西,还给我写信,她送来东西,写来信,我当然也要回礼,一来二去,就好上了。” “可能——”尹梵萝猜,“因为你妹妹我也很有钱吧。” “哎呀,哥,我和桃娘正好,你别说端木家的人坏话,免得我一不小心,带出来了,影响我们小姐妹的感情。” 话说到这里,尹梵萝已经开始边说边往府外走,急着赴约了。 也是这时候,他们看见,本来应该待在他们身旁的寸金,竟从府外快跑进来,他手里捧着个平平无奇的木盒子,却跟捧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郎君——公主——” “公主怎么了?”尹问绮忙问。 “公主给你送信了!” 这话一出,尹梵萝看见,尹问绮脸上竟一下绽出了快乐的光彩来。 他忙要去拿盒子,可想想,又停住。 疾声叫周围的人端来水盆。 待用那盛着净水的盆洗完手后,他才打开盒子,拿出信件。 不能说信件,应该是个小小的笺。 尹梵萝眼尖,好似在那张笺上,看见了一株香草…… 就是这时候,她听见尹问绮低语: “好,好,这字真好看啊。真如芙蓉照水,仙鹤低首,清婉怡然,望之消暑。这画也……” 尹梵萝:“……” 哥,我觉得这是你从小到大,最有化的时刻了。 相思病—— 真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