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阳城外,贾珺或骑或拉的废了好大功夫才在天黑之前将两匹子大马给带了回来。
若不是有着一股子新增的力气,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到城门。
说来他并无什么骑马的经验,先前斩杀马贼的时候,全靠着临场发挥和马匹奔跑的惯性才能短暂驾驭住。
“干什么的!”
贾珺刚到北门外,就被几位守卫给拦了下来。
“黑蛋儿,天还没怎么黑呢,怎么就连你贾大爷也不认得了?”
贾珺调侃一喝,这人他认得,北阳县不大,彼此之间不是街坊就是老相识,这黑蛋儿正是他的玩伴之一,只是这两年长大谋了个兵差的差事,彼此间的接触便少了一些,但在北阳县倒也经常见面。
如今没认出来,饶是太阳渐落山的缘故。
果不然,那守卫一听这声,再细看一分,便惊喜的叫唤了出来。
“贾小子?怎么是你!我今儿当差可没见你出去过嘞!”
“还有你这马又是怎么回事?我看着就像是那没爹没娘的马贼的马!”
贾珺咧嘴一笑,谎话一编就来,“可不是嘛!今儿爷出城准备打点柴火备着过冬,谁知在那坎儿湖上撞见了这两匹畜生。”
“我一打量,这定是那没爹娘养的,这不偷偷顺了回来卖钱嘛!”
那黑蛋儿一听,黝黑的眼珠子一闪,嘴角也扬了起来,“该!就该偷他娘的!”
“明儿卖了你得请酒吃,不然兄弟们可不依!”
此话一出,周围的守卫也都出声附和着。
“成!明儿卖了钱,爷请你们吃酒!”
贾珺一一应了下来,杀马贼的事情他不想多说,但卖马得来的银子倒是可以做个东道,左右也不过几吊钱。
啪!
话刚说完,那黑蛋儿一巴掌就拍在贾珺头上,“别爷爷爷了!听街坊说你家里那位爷快不行了,赶紧回去看看吧,晚了就见不着人了。”
贾珺一听,那还了得,连忙告别众人,拉着马就往城里赶。
那位要是寄了,自己在这北阳县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
贾家宅子离北门并不远,大约有一射之地,也就是百来米,贾珺片刻功夫便赶了回来。
将两匹马拴在院子里后,他大步推开房门,此时天色已是掌灯时分,可是屋子里却无半点烛光,贾珺连忙取来灯台用火捻子点蜡烛。
只见屋侧的炕上躺着一位老人,满面枯荣,气息微弱,就像他手上这遥遥欲灭的烛火一般。
“刘伯,可是哪里不舒服了?”贾珺忙问。
得来的记忆中,从记事开始,这位老人就一直在他身边相伴,可以说自己是被一口一口喂大的,没有他,就没有自己。
虽是继承的记忆,但却和亲身经历没有任何差别,所以此刻看见老人这弥留之际的状态,不免双目有些通红,心中涌着酸涩。
许是烛灯的缘故,那老人的眼眸缓慢而又颤抖的睁开,老目迷茫,打量着刺眼的烛灯。
须臾,他微微侧头看向贾珺,眼睛渐渐聚焦,想要费劲起身行礼,却被贾珺按住。
“刘伯,别折腾了,我这就去请大夫!”
说罢,贾珺欲要起身离去,可一只手掌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不让他离去。
“主子,老奴自知寿时无多,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等主子回来罢了。”
“主子且坐,听老奴交代些许事情可好?”
老人的声音虚弱而又细小,说话也是轻声无力。
贾珺见状,也知道如今他说的没错,这个状况,想来随时都会咽气,遂忍着悲恸,坐了下来。
那老人见他听话,也缓缓松开了手,奄奄说道:
“主子,想来老奴是无法久伴主子身边了,你还年幼,此地又是边塞,老奴着实是放心不下”
“些许事情也该你知晓了,主子你并非北阳人,而是神京的贾家人,如今老奴将走,你且投奔去罢。”
说话间,老人颤颤巍巍如同枯木一般的手臂缓缓伸向被窝里,再度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封信。
“这封家信是你贾老太爷留下来的,主子且拿去,到了神京去寻贾家便是,自有主子安身立命之处。”
贾珺抬手接过信封,这信封有些老旧,看样子已有不少年头,封面上四字,“茹儿亲启”,其余封口被封得死死的,看样子是无人拆开看过。
老人说到这里,停顿了许久,眼中的生机也在渐渐消散,贾珺见状,更觉悲恸了起来,只是他不敢哭出声来,因为老人的嘴里还在呢喃着:
“主子听老奴一句劝那个位位置,咱不不要也罢咱咱不争也罢”
“主子待老奴去了,后事无需劳累,烧了灰带回神京给太太上”
话未呢喃完,便是撒手而去
贾珺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即便是记忆,即便是非亲非故,可这么一位老人临死前还时时牵挂自己,告诫自己,帮自己寻觅后路
一时间,贾珺百感交集,泪痕满面,手中握着信,泪眼看着老人,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