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侯不想和离了,但魏氏向来固执,真做了决定却没那般容易改变,只一想又想到了景王妃,就道:“你之前还说我儿在王府里受了委屈,只我远在边关只听说景王敬重静儿,就是你也没与我说过,这是怎的回事?”

好歹也算是另寻了话来说,不用再说和离之事。

南阳侯只觉得自己问这一句,问得正好,就是为了景王妃的名声,魏氏也不好再提和离之事不是?

而魏氏总算是等到南阳侯问到景王妃了,此时倒是说得轻松,“也无非是为了个小宫女,景王面上做得好,拿着咱们女儿得了一圈子的好名声,在后院里却宠那小宫女得很,逼得王妃只得在王府里吃斋念佛。王妃忍不住就往宫里告了一状,让那宫女吃了些苦头,因此跟景王已经彻底翻了脸。”

当初皇帝赐婚,南阳侯就知晓里面定然有景王与淑妃的筹谋,如今景王竟敢如此对待他的女儿,可见这人不过如此。

只是想着自己为了林氏冷落了魏氏这么多年,南阳侯也难免有些脸红,就与魏氏道:“撕破脸便撕破脸,只是如今这境地,和离的话夫人还是莫要提了,也免得让王妃在京中更不好立足。”

王妃之母和离,且还处在外祖家被灭族的情况下,在景王府就更不好立足了。

左拥右抱的想法南阳侯是想坐定了,然而魏氏却不想给他机会,只调笑道:“虽妾身远在京城,却也知晓林夫人河东狮吼之名。”

这话说得南阳侯脸上一燥,顿时有些觉得没面子起来,不过这也是实话在自家夫人面前倒是不用多辩驳。

魏氏却沉了脸,继续道:“只是京城不比边关,这将闹起来……南阳侯府到底是百年世家,焉能如此没规没距让人笑话,让百年名声坠于一旦?若林夫人没有诰命之身,倒也好处置了,只在后院里闹得再厉害把下人的嘴管严实了,旁人也知晓不得,就是笑也不过是笑妾身管家不言与夫君无关。可林夫人有诰命在身,又是个再洒脱不得的人,总是要出门见客,怕是什么事儿都瞒不下来的。再者听说倾慕林夫人者众,夫君带她回京之时想必应允过她,若是反悔了……”

林氏要回京里当个跟别家一样只关在后院里的妾倒是好了,可一身诰命一气之下闹着不跟南阳侯过了,要舍了诰命跟别的人去过日子,以南阳侯对林氏的感情,又有对林氏的依赖,这事儿铁定不成,到头来还得埋怨自己了。

当然,若是南阳侯以强权留下林夫人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这人一向自诩情深,自不做那种自认为失了身份之事。

魏氏要想跟南阳侯和离,哪有不将这对狗男女了解得彻底的理在。

南阳侯被魏氏一席话简直说到心坎里,心中再舍不得魏氏这般贤良的人,也知道林氏不如魏氏顾全大局,到底还是要委屈了魏氏,“可我答应过岳父要照顾好夫人,如今又焉能失信。”

好似才回府时心里不曾想过要和离一般,又好似当初那封落井下石的折子不存在,这不要脸的模样只让魏氏看得鄙夷,“我娘家早就被抄家灭族,哪还管得了活人的事?堂堂男儿顶天立地,何苦作小女儿优柔寡断状?就是王妃,我与你和离,难不成她就不是你女儿了不成?况王妃乃陛下赐婚,景王想反悔除非把王妃弄死了算,只是夫君莫不是会眼睁睁地看着王妃被人害死?”

南阳侯忙道:“自然不会,她是我第一个孩子,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

可你到至今也没问过二女,魏氏对南阳侯失望透顶,有些疲惫道:“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不然你又将林夫人带回边关去,她可愿意?况孩子当也该请封世子了,这必然是要记在我名下的,林夫人又愿意?”

南阳侯看着显出疲态的魏氏竟也觉得自己跟着疲惫起来,开始后悔当初就不该带林氏回京,应允那些事情来,可要跟魏氏和离了,似乎心中又不甘心。

魏氏又道:“况我娘家涉及叛国造反罪名,虽罪不及出嫁女,只你是魏家女婿,更怕陛下心中有想法,倒不如再立侯夫人为好。”

最后一句才是真正的杀手锏,南阳侯这样的男人可不只有儿女情长,还得有家族前程,而家族前程必然在儿女情长之前,不然南阳侯就不会在边关守上这么多年,而是直接回京来要休妻扶正妾室了。

南阳侯也确实是被魏氏最后这一句话彻底再说动了心思,魏氏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的情分他记在心里,想到今日皇帝那难测的态度,到底是下定了决心。

等看着南阳侯在和离上签了字,魏氏彻底放了心,与南阳侯说话倒是柔软了些,“妾身的嫁妆,当初王妃大婚,已经带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妾身便想着留给安儿当嫁妆了。至于你在边关的那一对儿女,本也在林夫人身边长大,与林夫人感情深厚,听闻林夫人持家有方,想来是不会亏待他们的,妾身这里就自私这一回,还盼夫君莫怪。”

南阳侯喜欢魏氏的坦荡,见魏氏竟是半点不曾为自己打算,就皱眉,“你将嫁妆如此分得干净,那你出府后又住在哪?靠什么为生?”

到底曾经是相爱过的,性情中人南阳侯焉能让跟过自己的女人受苦。

魏氏摇头,“魏家出了事,家产被抄,子嗣断绝,妾身已是孤零一人,住在哪又不一样?夫君也知晓,我虽自幼习武学兵法为主,但女红却也不错,日后一人独居无事,随意做些女红卖也是能养活自己。何况那也是最糟的情况,咱们的儿到底是皇子妃,就是靠着王妃过日子,妾身虽不如现在却也吃喝不愁。”

王妃的亲娘在外讨饭吃,皇家都得没脸,在想到和离之时,这些魏氏都想了明白。

南阳侯却是摇头,他们夫妻亦不过是因权宜之计和离,可没与别家那般翻脸,夸口道:“你我虽和离,然而夫妻二十年,焉能让你日后连吃喝都愁,你在京中操持二十年,这份家业总也有你一份!”

魏氏等的就是这老王八这一句,顺口道:“说来妾身还有一事,还想请夫君应允。”

南阳侯想到魏氏为了自己,竟是连个名分都保不住,连半分产业都不肯要,自然是什么都想应允,“夫人直说就是。”

魏氏就道:“妾身听闻林夫人赚钱有方,就想着夫君是否可以将侯府京中的这份产业留给两个孩子?”

南阳侯立府百年,这京中的产业百年累积下来却是不小的一笔,魏氏一开始就是要了整个侯府,南阳侯顿时楞在那了。

这世道从来都是家业传男不传女的,魏氏这一张口就是要将侯府百年家业分给两个女儿,这话谁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一点魏氏早就思虑到过,只叹着气道:“当初林夫人产子,我与你送信去说想将她们母子接回京城里来,要说没有私心却是哄你的话。”

“我知晓你心中装了别人,也不想逼迫你,也无非是想要让她们姐妹与你儿一道长大能累些感情出来,日后出嫁之后也能得娘家兄弟帮扶。只是你舍不得,以为我会使什么手段,便让那孩子一直住在边关,竟是连京城里的人脉都不要了。”

魏氏叹道:“这人与人之间的情分,总是一回一回走动才出来的,两家小辈一道长大的交情到底是比长辈之间的要靠得住,将来各自的府邸还是他们年轻人去继承。如今说句不好听的话,林夫人的心胸,我是不敢信她教出来的孩子日后会为我的两个女儿撑腰的。”

“不说王妃如今与景王闹翻,日后的日子必然难过,对上皇家也无非是手里捏着多些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才好过日子。就是安儿,你也知晓她自幼被我父亲带在身边教养,秉性却是与我父亲一般暴烈,如今已年过十四,在京中却是无人上门求娶。这日后不论她嫁人或是不嫁,要日子过得舒坦,又哪一处不用花钱?”

魏氏只先将林氏踩了一遍,再说了对两个女儿的担忧,最后免不得还要捧一捧林夫人,“

况林夫人有范蠡之能,日入斗金,手中必然珍品不少,又哪看得上侯府京中的这点子产业?虽说男子才得继承家业,然外嫁女的体面也何尝不是侯府的体面?他们姐弟之间没有感情,日后如何得守望相助?少不得也要有一方示好一二,才好在京中立足。”

这话说得也算是实话,要当年林夫人将儿子送到京中来养着,这南阳侯府在京中的往来应酬自然也是要林氏那个儿子端上台面来应酬的。

可惜林氏眼界太小,到底没想明白这一点,这如今带着儿子来到京城,就是与南阳侯府交好的人家还会有往来,但又哪真能亲近到上一辈之时,说到底还是要上面两个姐姐的姻亲帮扶做脸。

林氏的性子,南阳侯再了解不过,也不得不承认魏氏说的是真话,林氏最讨厌的也莫过于自己在京中的妻儿,要让自己的孩子日后为另两个出嫁女撑腰,就算她将自己的另一个庶女教导得再好,终也不可信。

无他,一个不过是个死人与他没有感情的妾侍,而魏氏又哪是区区妾侍可比拟的,为魏氏两人在边关之时林氏也闹过好几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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