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女子
林照寺。巳时刚过。
小僧念空,正一如往常,拿着笤帚,清扫着寺院中的落叶。
他的背后,是靡靡而绕的梵音和氤氲的香火。林照寺地处一座不算出名的野山的山腰处,因此寻常时候,香客并不算多,加上四周竹林环绕,一切都是这么的宁静。
不过,这一天,一位熟悉的客人又来到了寺中,打破了寺院的宁静。
“念空小师傅,我没错过今天的斋饭吧。”
念空一愣,停下手中的笤帚,往寺门外望去,沈清风正带着一脸笑容,向他走来。
“咱们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吧。怎么样,想我了吗?”沈清风说道。
念空不用想也知道,沈清风这又是来蹭寺里的斋饭了。
不过,念空却顾不上和沈清风寒暄,说道:“阿弥陀佛,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怎么?寺里出什么事了?”
“寺里前段时间来了一位女施主,指名道姓说要找你,你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她都在寺里住了有十来天了。一位女施主,住在寺里终究是诸多不便之处。”念空接着说道,“她就住在后院最左边的的厢房里,不过……你最好小心一点,这位姑娘总感觉……不是很友善。”
沈清风想了想,自己这穷鬼可没在江湖中惹过什么桃花债,也没听孟尝山庄那边说过要换什么新的讨债人,便放心地往那厢房走去。
沈清风礼貌性地敲了敲门,说道:“在下沈清风,不知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进来。”说话的语气很是冰冷。
沈清风听到这女子的声音,觉得有些耳熟,心中突然泛起一丝不安的情绪。
推门进去,只见屋中坐着一位红衣的妙龄女子,她的容貌如江南女子般婉约昳丽,但眉宇间却尽是英气,咄咄逼人;皮肤如初雪般白皙,但形象却多少有些不修边幅;身材高挑修长,却不算纤细,四肢若隐若现的肌肉表明了她多年习武的习惯。
见到这女子时,一抹怀念和悲伤的神情在沈清风的脸上一闪而过,随即便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弱情,你怎么来了?”
那被称作“弱情”的女子看向沈清风,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冷冷地说道:“我是来杀你的。”
话音刚落,她的右手便从左袖中掏出一把弯刀,向沈清风掷去。
沈清风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闪避的意思,眼见弯刀就要中他面门,他终于还是出于本能地做出了侧身的动作。也几乎是同时,女子左手的手腕一抖,弯刀在空中转变了方向,插入了一旁的墙上。
这弯刀的刀柄处,竟系着一根钢制的细绳,一直连到女子的袖中。她左手往后轻轻一拉,插入墙中的弯刀便顺着细绳,回到了袖中。
“呵呵,我知道你没想杀我。”沈清风说道。语气看似云淡风轻,内心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说吧,在这儿等了我十几天,到底所为何事?”
“我不想杀你?沈清风你记住,你总有一天,会死在我的手上的。我萧弱情,对天发誓。”说罢,从袖中又掏出一个物件,丢给了沈清风,“你自己看吧。”
沈清风接过丢来的物件,发现竟是一封信。
信的材质,让他心中一紧,因此这和当时卫老头儿死前手中攥紧的信一角,同为一种叫做“六吉绵连”的材质,是只有皇室宗亲才能够用得上的珍贵纸张。
沈清风展开信,读了起来。
信的内容并不多,片刻后,沈清风皱起眉头,深吸一口气,吐出来一句:“太子要见我?”
萧弱情并没有搭话。
“你……什么时候,开始替太子做事了?”
萧弱情冷冰冰地答道:“关你何事?收拾收拾,可以启程了。”
沈清风却搬过厢房的椅子坐下,说道:“不好意思,我可不准备去见什么太子,我还债还来不及呢。辛苦你跑一趟了,要不这样,你回去就和太子说,京城路远,我不便前往罢。想必他堂堂太子,也不会和一个江湖小卒一般见识的。”
萧弱情冷笑一声,说道:“太子殿下早便猜到你会是这个反应了。他让我告诉你,不日将有诸多杀手,来取你性命,但只要来到京城,他可以护你周全。”
“替我多谢太子的好意。不过,我一个江湖小卒,命不值钱。”沈清风看向萧弱情,接着说道,“你应该清楚的,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只想过我的太平日子。弱情,我也劝你一句,替太子做事可以,别陷得太深了,到时不好脱身。”
萧弱情没有理会沈清风的话,接着说道:“太子殿下还说了,只要你去京城见他,他可以告诉你,你这些年来苦苦追寻的,二十年前那晚的真相。”
沈清风一下站了起来。
太子府内。
太子和一位看着约莫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坐在湖心亭中。湖心亭正中的石桌上,摆着数道佳肴。
太子手中的筷子便没停过,一筷接着一筷,不时还转头和一旁的中年人说道:“先生,你尝尝这鱼,味道真是不错。”
一旁的中年人尽管答应着,但手上动筷却是不多。
正吃着,一名侍从走近跪下,禀报道:“殿下,人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了。接到他的是萧姑娘,另外派出去的四个人,也通知他们回来了。”
太子停下手中的筷子,挑了挑眉,说道:“萧姑娘么?我记得她好像……呵呵,缘分这东西可真是……”
一旁的中年人也接话道:“这一路上,多半有热闹可以看了。”
“先生,你确定不用我派人在路上暗中保护他?信王的人……可没那么好对付。”说着,太子夹起一块肉,往那中年人的碗里放去,“尝尝这红烧肉,趁热吃,冷了不好吃了。”
“多谢殿下。”那中年人感谢了一声,夹起碗里的肉,品尝起来。等肉完全咽下,才继续说道:“我相信这小子没问题的。进京的路也是殿下对他的考验,如果他这一路上出了意外……那只能说明他不值得为殿下所用。”
“先生这话说的……未免有些薄情了。常听先生说,沈清风是你四个弟子里最得意的那一个,我相信先生的眼光。”
那中年人举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说道“一切便拭目以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