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眼瞅着蔡宁的脑袋就要被M1的枪托砸开瓢，突然就看见他身子一矮，灵巧的躲了过去。那动作，和之前和我拼刺刀时候的动作几乎一样。

那美国兵用尽全力的一抡非但没有能砸伤蔡宁，反而把自己弄得重心不稳。而蔡宁已经一个打滚到了美国兵的身侧，对着美国兵已经完全暴露出来的肋下就是一拳。

可是一拳打下去，蔡宁被惊住了。那美国兵不但一点儿事儿没有，还扭过头愤怒的看着蔡宁，嘴里不知道咒骂着什么，又抡起枪托向着蔡宁砸去。这一枪托，正中蔡宁胸前，直接将他砸翻在地。我趁着这个当口，一刺刀捅入那名美国兵的左侧腰间。长长的刺刀整刀刺入，从他的背后穿出。

美国兵腰上吃痛，手里的步枪抡在了我左胳膊上。我只感觉胳膊仿佛都要断了，手中的枪差点脱手，但还是顶住了。我用力将刺刀一搅，在美国兵腰间搅出一个大窟窿。蔡宁跳起来抱住那个美国兵的胳膊，但马上又被甩了出去，而那个美国兵大叫着举起枪托砸向我的脑袋。

就在这个时候，班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身边。只看见他一个简单地冲步，大吼了一声。

“杀！”

杀声未落，刺刀已经刺入了美国兵的胸口。

美国兵嘴里吐着带渣的血块，手中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原本砸向我脑袋的枪托斜斜砸在了我的肩膀上。但即便如此，我肩膀还是感觉到一股大力。我死死抓着我手中的步枪，这一下，枪托砸在我身上将我砸的身子一矮。但已经刺入美国兵腰间的刺刀也被带着向斜下方一拉，直接从美国兵的腰间划到了小腹。那美国兵的肠子都流了出来。

终于，他再没有力气再站着，身子软了下来，倒在地上。我和班长将刺刀抽出，寻找下一个目标。那个美国兵孩子般的哭了，边哭边吐血，徒劳的想将肠子塞进自己的肚子里。我的那一刀并不致命，班长那一刺，却将他的肺叶刺穿。当他咳出血块的时候，就已经没救了。

几十分钟的时间，我们化身成了没有人性的野兽，再或者是这寒冷刺骨的群山中的魔鬼。冰冷的刺刀，拳头，甚至是牙齿，我们用尽一切能用的武器去杀死敌人。机枪，迫击炮，手枪，冲锋枪，大八粒，敌人也用尽一切武器杀死我们。

战争，总是将人仅存的一点点善良撕扯的面目全非。我并不质疑战争的意义，因为生于战乱中的我，再清楚不过一旦家乡再次遭到入侵，会有更多像我一样普通的人死去。抗战爆发前，中国人侥幸地想着日本人不会进攻。结果局部抗战打了六年，全面抗战打了八年！抗战之前像我这样的老百姓，没人在乎中国是个什么东西，但经历抗战并活下来的人都知道自己叫做中国人！

邦国之道，雪中不送炭！在国家与国家之间，只有能否得到利益，没有人会怜悯弱者。你弱，就要被掠夺。可笑的是人类自诩为高智慧的生物，自认为站在世界金字塔顶端，可以统治一切俯视一切。但所谓的国家与国家、明与明之间的纷争和山里的猴群并没有本质区别。也许人类本身就只是智商高了一点的猴子罢了，和猴子不同的是，人类永远不知足。圣母表们幻想着人人都应该怜悯和善良，但其实只能是和平时代人们为了逃避这些狰狞的幻想罢了。

不再遭受列强的欺凌！成了每一个战后余生的中国人共同的梦想。我绝不会相信，那些漂洋过海几万里来到朝鲜的美国鬼子，是来这片贫瘠的原始森林里种菜放羊的。美国这个国家的建立，不也是掠夺和侵略得来的？从某种角度讲，朝鲜人、中国人，在已经实现现代化的美国人眼里，与印第安人和非洲人没什么区别。

得陇望蜀，这个词在中国已经存在了几千年！

在我们班冲向美国人之后，后面整个排也跟着我们冲了过来，和美国人混战在了一起。再后面的二排三排杀向伪军。我们有兵力优势，可以两三个人去对付一个敌人。打仗本来就不是讲究仁义道德的时候，人家有飞机大炮，我们有兵力优势。有优势就一定要发挥出来，不然还打什么仗？要不大家约出来吃个饭，算一下你有什么我有什么，你多你赢，我多我赢不就完了？战争远比所有人想象中来的更血腥和残酷。现实，有时候并不是所有人能够接受得了的。

山谷外的第五团一晚上终究没能接到先遣队，而已经被堵死在山谷中的长长的车队被截成了好几段，然后被一口一口的吃掉。

到了凌晨的时候，交战的枪声已经很零星，挡在前面的美军老兵在被数倍于己的志愿军消耗掉后，后面的没有什么经验的新兵和南朝鲜伪军就很好解决。

经过几近一夜的激战，我们全歼了这股冒进之后被迫撤退的敌军。在成功歼灭的同时，也成功吸引住了美军第5团，为大部队迂回敌后赢得了时间。

结束战斗的时候，我们俘虏了数十名美国兵和南朝鲜兵，其余负隅顽抗的均被歼灭。用最快的时间打扫战场，这期间还发现了两个装死的南朝鲜兵，一并俘虏了。

我们在总共损失了和敌人整支车队人数大致相同的战士之后，终于赢得了胜利。这样的胜利只能说是惨胜，大多数的战士并不是在和美军厮杀中牺牲的，而是牺牲于美国人的飞机和大炮。和真正的美军交手，我们认识到美军现代化军队的强大。随时可以到达的空军支援和强大的步兵火力几乎成为我们的噩梦。美国兵不是学生兵，是真有战斗力的。但我们也并不是软柿子，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那就是灵活多变的战术和意志顽强。美国人的强大火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他们一旦弹药消耗差不多并进入白刃战后，就没有什么强烈的战斗意志。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破黑暗和群山洒在我脸上的时候，天边同时出现了十数个小黑点，那是载满航空炸弹的战斗机。但当他们徒劳的将炸弹扔在已经没有一个活人的山谷中的时候，我们已经带着战俘和缴获物资消失在了群山之中。

山谷中盛开起了一朵朵巨大的、鲜艳的、热烈的花朵，震耳欲聋却异常壮观。已经前一天傍晚被炸的面目全非的两边阵地和经过一夜激战已经化为废墟的车队和公路，彻底消失在了这些巨大的花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