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说展眼便进了腊月,眼见得除夕将至,明珠家的小念君也将要满周岁了。
因这周岁宴并不兴下帖请客,都是亲友闻风而至,且时近新年,未免各家请吃年酒皆撞在一处,明珠便将给君哥儿抓周的这一日提前定在了腊月二十五。
这日一大清早,众亲友便纷纷到来。
玉姝等人自不必说,又有明珠总领慈幼局时结交的那些贵妇女眷,又有绣坊中如今管事的一干人等,太妃也打发了两个嬷嬷亲来送礼,一时间门庭若市,热闹非常。
苏家在这条街上住着,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此时左邻右舍见了,不免暗自咋舌,都道:
原以为这家男人在外头,不过家里的女人守着门户罢了,如今看着,竟是什么皇亲贵戚不成?
否则何以连宫里的老太妃都打发了人来,又看栓在外头的那一匹匹高头大马,驶进二门内的一辆辆华丽车驾,车中之人自是难以窥见形貌,可连跟车的那些粗使婆子,有些穿的倒比普通百姓家还要体面呢!
不一时,又听说庆国公夫人来了。
过了片刻,竟是魏国公夫人也来了。
到了最后,摄政王夫妇的车驾联袂而至时,众人已是连惊叹都麻木了。只是有一干小人想到自己还曾打过这苏家的主意,欺负此间主人孤儿寡母,不免暗自后怕还好不曾猪油蒙了心,否则真真是后悔莫及了。
闲话休提,却说此时苏府内,亦是丝竹悦耳,语笑喧阗。
明珠早已请了京中极有名的一班小戏,将众官客安置在外头厅上就坐,众堂客则在内宅之中。因家中无男主人,便由苏衡在外相陪,明珠又恐幼弟一人应付不来,除了陪众姊妹说笑外,还要时时注意着男人们那边的动静,忙得可谓是分身乏术。
好在君哥儿如今已能说能走了,正被蕊娘搂在怀里,扶着桌腿看众人忙碌,忽见玉姝进来了,他便裂开小嘴,露出几颗米粒似的乳牙,一字一顿极清晰地道:
姨!姨!
玉姝见状,喜得忙嗳了一声,又上前来捏了捏君哥儿的小脸,因道:
前儿我见他时口齿还不曾这般伶俐,没曾想今儿一见,连姨妈都会叫了,果然是个灵透孩子。
当下姊妹们纷纷见过礼,又各自落座,都笑道:谁说不是呢,你与哥儿原见得多,倒也罢了,连咱们他也都认得呢!
原来玉姝来之前,君哥儿已将众姨母一一都叫过了一遍,又指着秦烨和秦煜道:哥!
指着苏衡道:舅!
众人见了,无不又笑又爱,将他搂在怀里摩挲,只见今日因是他的生辰,明珠特特给他穿得喜庆了些,一身红衣红裤,头上一顶憨态可掬的虎头帽,愈衬得雪团儿一般,谁见了不是爱到心里去?
明珠忙谦虚了几句,又问玉姝:晖哥儿昭哥儿都在家里?
玉姝点头道:他们如今闹得我头疼,成日家叽叽咕咕说个不停,没有一刻空闲的,偏我又听不懂,连做梦都梦见两个和尚在我耳边念经呢!
一语未了,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秦雪笑得花枝乱颤,扶着秦霜的胳膊指玉姝道:
好一张促狭的嘴,连亲儿子都编排上了,你也不怕佛祖打上你的门来!
又道:要我说,晖哥儿和昭哥儿这般爱说,也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偏有人还在这里装没事儿人!
话毕,众人又大笑起来,玉姝不由脸上一红,虽想上来和秦雪玩笑,又见如今她已肚腹隆起,倒不好玩笑的,便道:
你且再等上五个月,瞧我怎么治你!
秦霜原一直在旁抿嘴笑着,见状悄悄拉了秦露一把,笑道:
她们两个要打起来了,咱们还是快走罢!
一时说笑一回,众婆子便摆上一张大案。只见其上房籍、道释经卷、金银印章、玩具花朵等物应有尽有,正是用来给君哥儿抓周的。
其时风俗,这抓周之礼乃为试儿,以抓周宴上小儿所抓之物预测其前程,虽只是做戏之语,但若有哪家孩童抓了玩具吃食等物,自然背地里要被笑话是玩物丧志、好逸恶劳。
因此明珠虽从来不信这些,此时也不免紧张起来,只见奶娘刘氏将君哥儿放在案上,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满案的琳琅满目,却是左瞧瞧,右瞧瞧,就是不动。
蕊娘笑道:咱们君哥儿是个稳重孩子呢,非得看准了才抓。
忽见他眼前一亮,原来是看见了平日经常在明珠房内见过的房四宝。其实以君哥儿的年纪,如何认得这些器物?不过是觉得眼熟罢了,因此只见他小手小脚爬动得飞快,便朝那房四宝爬去。
明珠不由暗松一口气,众人也都预备说些吉祥话时,他的小手刚要碰到砚台,却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一摆头,便往别处爬去了。
众人见状,都不免诧异,又看他爬动的方向,前头竟是一只拨浪鼓。
若说君哥儿最熟悉的东西,又哪里还比得过这只拨浪鼓呢?打小儿刘氏和众丫头便经常拿在手里逗他玩,此时他见了,自然便要去抓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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