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窗洒落他的肩头,映照出他满头的白发。

应离缓缓睁开眼,看向榻边的黑猫,他一身白衣,眉发皆白,只有那一双眼眸,细看却有莹莹的绿浸润在其中。他默然看着榻边的黑猫,通体皆黑,也只有那一双眸,泛着莹莹绿光。

“你又去了那里。”应离开口道,黑猫抖了抖毛,并没发出什么声音。

但应离却听到了它的声音。

它说,她很好,它喜欢她。

应离很久没有出过摘星楼了,到底有多久他已然记不清了,在他沉睡不起的这些年里,李朝似乎发生了许多变故。李氏一族尊他为国师,却总是敬而远之,不敢叨扰他。

这宫廷西北角的摘星楼,是这皇宫之中,最为奇特的地方。

她是谁?应离是知道的,他不仅知道,甚至,清清楚楚地感受过她的手温,她的泪滴,还有她的喃喃絮语。

想到这里,应离看向了窗外。

“随你吧。”

他终于只这样说道,而后黑猫又跃了出去,黑夜之中,只有那双眼引人注目,可它的速度极快,轻敏极了。不过一会儿,便到了李盈的宫外。

李盈此时坐在床边,层层叠叠的黄色纱帐落下,她只穿着一身白色里衣,烛火透过明黄色的纱落在她身上,给她披上了柔和的光晕。

黑猫记得她的味道,门外有老太监守在那里,但这显然难不倒它。

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李盈提起了警惕,她坐得离枕侧近了些,那里有一把极其锋利的匕首,足以让她划破贼人的喉咙。

黑猫被层层叠叠的纱帐困住了,李盈也终于看到了声音的来源,黑猫越挣扎黄纱就裹得越紧,它甚至有些恼怒了,但又克制地没亮出爪子划破纱帐。

一身轻笑从李盈的口中溢出,她温热的手心隔着纱帐抚在黑猫的背上,原本还在打滚的黑猫便静了下来,她笑着解救了它,而后把它搂在怀里,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

西北处的某高楼里,端坐其上的白衣男子猛然睁开了眼,他的耳根处泛着暧昧的红,一波又一波的温热触感落在他的周身,应离颤了颤眼睫,欲盖弥彰地抬手捂住了双眼。

黑猫舒服在李盈的抚摸下,舒服地咕噜了几声,李盈的黑发垂散在肩后,寻常清隽的少年郎此刻是鲜妍多情的少女模样。

“你怎么来了?小黑。”李盈扰了它的下巴,出声问道,虽然知道动物不能开口,但李盈莫名很喜欢和小黑对话,她总觉得小黑或许是听得懂的。

其实听不懂也没关系,李盈问出口的时候,应该也没想过要回答的。

黑猫窝在她怀里,乖巧得不行,全然没有初见时候的炸毛模样了。李盈抱着它坐在床头,明黄色的纱帐落在她脚步,她好心情地用足尖挑起。

而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把黑猫放在了榻上,自己则是去了床边,转身时候手上便拿着一条红线,上面似乎还挂着一个小铃铛。

铃铛在她的动作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大约是里面塞了许多棉花。

“给你戴上,好不好呀?”李盈含着笑问道,“不回答我只当你同意了。”

黑猫能回答什么呢?不过,如果它可以开口,其实也未必会不同意。它蹭了蹭李盈的手,看起来很配合。

细细的红绳上面挂了一个小小铃铛被李盈围在了它的脖颈,黑猫看着都喜庆了许多。李盈似乎很喜欢,她挠了挠黑猫的下巴,举起它在眼前,和那双绿莹莹的瞳孔对视,她的眼里含着柔柔的光,它觉得暖融融的,好像坠在万丈高空被云层托起。

“真乖。”李盈说道。

应离自然也听到了,他轻轻叹了一声,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盈醒来的时候,明黄色纱帐后坐了一个人。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帐使得她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她悄悄伸手到枕下按在了那把匕首上。

“陛下醒了?”那人开口,李盈一怔又觉得果然如此,毕竟除了他沈渡,还有谁会这样。李盈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只小黑猫,而后她看向四周,却看不到它的身影。

大约是走了,很好,不然被沈渡看到,总是不好。

“摄政王何事?”李盈起身,自己缓缓披上了外袍,她挑开层层纱帘,看着坐在那里的沈渡。

沈渡一直在看着她,从她起身,隔着纱帐也能看到那纤细的身形,她在穿衣服,而后纱帐被掀开,他的小皇帝站在了她面前,只是,以他一眼便能瞧出是女子的模样。

她散着发,衣衫并不算齐整,只是松松披着外袍,算是窘迫的模样,可她面上毫无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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