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谪仙
“朕，我，我瞧见国师眉间……”李盈诺诺开口，声音极不自然，应离静静看着她，她今日穿着的是一身浅黄色常服，头发被高高束起，是清俊的少年郎君模样。
此时，这清俊郎君红了面颊，也恰好有落花落在她的发梢，白衣谪仙伸手为她摘下了那几片落花。
“无妨。”
李盈看到他伸手过来的时候，没想过退却，潜意识之中，她总觉得应离不会伤害她，没有来由的信任直至目前，也的确没让她失望。
应离垂眸看向手中的花瓣，细细薄薄的一片如蝉翼一般，他听到耳边李盈的絮絮言语，她似乎是在为自己介绍着什么，御花园如今开得最好的花儿，或是入秋时候会结出什么果儿。
十足的好光景之下，应离感受到了久违的欢欣。李盈的声音是开启旧年技艺的钥匙，他恍惚之间想起，送铃铛给李盈的那一日，自己似乎也是带着她来了御花园。也许是一样的季节，御花园内花团锦簇，年少的应离还能闻得到花香，看得见这如许美景。
李盈一定是忘记了。如果她记得，她大约会明白为什么自己总对着这瞧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国师觉得亲切，她们原本便是旧相识。可年幼的大变似乎使得她忘却了许多，李盈已经想不起自己母妃的模样，想不起自己父皇的遗容。
一日日的回想没有效力，记忆随着时间流逝更加模糊不堪，那一抹白终究也随着时间被她遗落在了脑海的角落之中。
应离并没希冀着她记得自己，记得与否，究竟也没有什么区别，现在的李盈就很好，现在他们的距离就很好。自己能帮到她的，应离总会出手。
“国师也该多出来走走，这样好的景，若无人赏，实在可惜。”李盈吃了一块宫人送上来的糕点，是桃花味的，她很喜欢，于是便把糕点向应离处推了推，问道，“国师，要尝尝么？”
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应离心想道，他伸手拿了一块，入口即化的糕点做得很好，但落在舌尖浓得几乎化不开的甜腻让应离忍不住皱了皱眉，他轻轻咳了咳。
李盈一直在看着他，应离的反应自然也落入了她的眼中，国师似乎并不怎么吃得惯，她想说什么，便看到应离伸手捧起了茶盏，浅浅喝了一口。
“国师吃不惯这个口味，这里还有......”李盈想要说些别的，却被应离的动作打断，他又伸手拿了一块。
“没有吃不惯，味道不错。”应离说道，他将那块糕点又放入了口中，入口的甜腻依旧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很快消化，他又喝了口茶压了压。
李盈看着他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眨了眨眼，那双总是含着波光的眼睛此刻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她也拿了一块，笑眯眯地说道，“看来我与国师口味相合。”
是不是相合，也不重要，国师想要合就是合，李盈觉得合就是合。
也看完了景，也用完了糕点，总得把正事也干了。
吉服的样式典雅繁杂，刚看见的时候，李盈瞧见了应离微微皱起的眉头，他似乎并不喜欢。
国师多年不参与祭天大典，所以吉服的样式几乎没变，与当日他师父的吉服如出一辙，也许换了些绣纹，也许换了些装饰，但落在应离的眼中，几乎一模一样。
“国师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妥，尽可告诉他们去改的。”李盈估摸着他的心思，随即开口说道，“距祭天大典的日子还有许久，想来时间是尽够的。”
应离听着她的话，却默然摇了摇头，他看向袖口的云纹，针脚细密，能看出是近日赶制而出的。他们都不曾预料到自己的出席，所以匆匆忙忙，也怪不得什么。况且，应离一向并不在意这些，反倒是她的话，让应离微微动容。
“陛下呢？”他问道。
李盈一愣，似乎一时之间没懂得他的意思，旋即明白过来，应离在问，她的吉服呢？
李朝国君于祭天大典多着玄色，上锈金龙盘纹，服侍之庄重比之国师吉服也不差分毫，李盈听了应离的问话，便叫人把她的也拿了过来，应离看了看，伸手去摸了摸布料，微微皱了皱眉头。
李盈靠得近，她能闻到国师身上淡淡的茉莉香，这次她能确定了，这香气的的确确来自国师身上。
就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国师低声说了什么，李盈凑近，听到这位谪仙似的国师说的是，“太厚了.....“
他摸着自己那日登阶的吉服说，太厚了。
两月之后便是入夏，祭天大典又在正午时分，这样厚的衣裳，他想到了李盈爬摘星楼时候的喘息声，还有那额间细密的汗珠，那一日恐怕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对于这样的境况她有些陌生，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接下来应离的话更是让她不知所措。
“摘星楼有秘法，不若将陛下吉服留在此处，样式不改，却可轻薄怯热许多。“应离说得实在坦荡又轻易，他看着李盈，李盈也看着他，她又一次细细打量这位国师大人。
不知道是因为常年不出摘星楼还是什么旁的缘故，他的肌肤也很白，白发白眉并不显出他肤色的一点黑，反倒是更衬了他一身的白，只有他的眼睛，他如墨一般的眸子，是浓郁的如深沉的夜色一样的黑。
李盈看着这样的眸，突然想到了小黑，突然想到了那一晚梦中托起她的云朵。
“那就多谢国师。”
李盈开口道谢，应离微微点头，此事便落定了。
这一天的诸事，如裹挟着花瓣的风，吹到了朝廷之上。
“小皇帝虽年轻，却懂得收买人心。”
“国师大人也是为了李朝王室殚精竭虑了......”
“摄政王殿下若还不回来，你说我们该不该另投明主？”
......
周夫子对于国师与李盈相合一事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国师虽在朝政之中少有实权，但李朝自建国以来，摘星楼一派便垄断了李朝百姓的香火，教权虽虚无缥缈，但若是应离果真有意为之，未必不能成为李盈的一大助力，便看着这几日朝廷之上的风云突变便知道了，摘星楼的风向无形之中影响着许多人许多人，许多事。
至于他的另一位爱徒，周夫子实在不清楚更不明白，他这是闹得哪一出？
难不成，他果真有个什么美娇娘，在异邦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