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身边是没有女人的。
这一点,无人不知。
作为皇城之中,李朝上下,最尊贵的摄政王殿下,他庭院里长的草是何品种也是大家为津津乐道的谈资。但在这样的关切之下,也从未有人在他的身边见到过什么女子,也有人揣摩着他的意思,从不知什么地方寻了几个极其清隽的男子送到了摄政王府邸,但也都被扔了出来。
有一段时间,甚至大家都在传,摄政王似是不举,否则又怎么男女都不近身呢?没有夫人,没有侍妾,也不去烟花柳巷,这正常男子的需求要如何纾解呢?
摄政王殿下自有他的法子。
摄政王府邸是之前的沈府,沈府内有一方极好的温泉,此刻他便在这温泉水中。
黑发散落在身后,有许多没入了温泉里,他面色潮红,紧闭双眼,空荡的地界有规律的水声,良久,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肩颈处的热意也终于消散,沈渡靠在石壁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小皇帝现今变得实在狡猾,他心想,可他并不觉得李盈是故意如此的,她总存着些心思,可沈渡清楚极了,那或许是对旁人的怜悯,或许是对自己的恨意,又哪里有其他的呢?
男女之事,李盈又能知道什么?沈渡想道,蒸腾的雾气缭乱在他周身,他的面容较之寻常柔和了许多,他似乎是对自己的仇人,自己的棋子动了不堪心思。
可那又如何呢?沈渡突然笑了一声,那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又为什么需要怜惜她?可怜她呢?沈渡喃喃自语道,他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今日早朝时候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李盈模样,玉带金冠,倒真像个皇帝,画面又闪回到今早的寝殿之中,他温泉下的手指微微握紧,眯起眼。
门外的侍从看着地上的草发愣,往常摄政王也在里面待了这样久吗?
其实李盈已经到了知人事的时候了,若她仍是公主,此刻都要开始物色驸马了。沈渡的异常反应落在她的眼中,让她难得地想去照一照镜子,但没成功。
是了,她这宫里,甚至没有梳妆台。
但她去找老太监要了,李盈站在老太监的面前,说,自己要在这里放一个梳妆台。
老太监讶然地张了张嘴,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没说,只是垂头去找了。
他忙忙碌碌,却忘记了自己小主子,也到了爱美的年纪。
沈渡并不会克扣用度,他只是不许人来她身边。梳妆台只是她开口的事,只是以往,李盈从未开口。
李盈靠在他坐过的椅边,脑海中想了许多。
就在此时,窗户边传来了响动。李盈抬眼去看,是小黑。
它还是那样敏捷地跳到了李盈身边,李盈抱着它,如往常那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它顺滑的毛发,她今天很安静,似乎在想什么,黑猫以往是习惯这样的宁静的,可在李盈的身边,听过太多她喃喃的倾诉,此刻面对漠然无声的李盈,黑猫不太满意。
它抖了抖自己脖颈处的铃铛,那里的棉花塞得很紧,自然是没有声音的。但冰凉的铃铛在它的抖动下碰到了李盈的手,李盈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
她低头看向黑猫,看向它脖颈间的铃铛,这是她为它戴上的,看着李盈却微微一顿,为什么她总觉得,这铃铛并不是那晚自己亲手为小黑系上的那个呢?
可又有人会去换一只黑猫身上的铃铛呢?李盈觉得一定是自己的感觉错了。毕竟她无论怎么打量细看,这铃铛也并没有什么差别。
而此时,摘星楼上的国师大人,手中握着的正是昨晚李盈为黑猫系上的红绳,下坠着一个细巧的铃铛。
应离垂眸看着这铃铛,他抿唇摇了摇,没听见声音,心中一动,铃铛里的棉花便弹了出来,而后是清脆的铃铛响动声。
他垂眼,似乎透过这声音看到了多年前,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卧在她的父皇怀中,她歪着头去够父皇手里的铃铛,喜欢那样的清脆响声。
几米之外,是年少的应离,一身白衣,静静看着。
“你师父可好?”皇帝问道。
应离收回落在那铃铛上的目光,他只微微垂头,回道,“很好。”
皇帝点了点头,笑道,“你师父闭关这许久,只成这一个其貌不扬的小铃铛,也懒得糊弄朕,只扯个红线搭着。”
“师父说此物有灵,做小公主的生辰礼极好。”应离回道,他声音总是不疾不徐,清凌凌的,小公主把铃铛握在手里,看久了也就移开了视线,看向了不远处的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