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有谁?有嫡立嫡,无嫡立长。”陆睿道,“纵齐王更贤明,但秦王又嫡又长,礼法正统,舍他其谁?”

立太子于远在江州的温蕙来说,只是个和丈夫日常闲聊的话题。她的红裙子穿了几日过了瘾,日常还是常穿些浅浅淡淡的颜色。

一是为着符合陆睿的口味;一是为着模仿陆夫人的风仪。

温蕙作为陆家少夫人,觉得自己有身为陆少夫人该做的,能做的,而那些想做的,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而于京城的霍决来说,立太子是摆在眼前的现实问题。

其实之前皇帝出于某种心理一直拖着不立太子,才是赵烺一系的人乐见的局面。只可惜内阁不干,非要逼着皇帝下决心。

元兴帝很是纠结过一阵子。

因他过去和现在最宠爱的儿子,始终都是赵烺。尤其是上京之后,赵烺的成长颇是令人惊异。对比之下,秦王虽无大过,亦没有什么功劳,一直都还是那个“老成持重”的风评。

说白点,就是,平庸无作为。

元兴帝自登基做了皇帝,深深感到原来一个皇帝最大的对手,竟然是臣集团。因皇帝跟臣之间,处处存在博弈。而能站在皇帝面前的臣,哪个不是人尖子,真是让皇帝脑壳痛。

这时候,就感觉出来,宦官才是跟皇帝一条心的。

怪不得他爹景顺帝晚年,如此纵容宦官。元兴帝现在十分能理解了。

元兴帝身边有个贴身的老內侍,原本元兴帝即位后,想让他做司礼监秉笔太监。这是內侍人人眼红,做梦都想要的位子。他却辞了,只道:“我年纪大了,不跟年轻人争了,还是贴身伺候陛下吧。”

老內侍从青年时候,便来到年少的元兴帝身边照顾他饮食起居,许多年了,都是贴身的最信任之人。元兴帝道:“也好,你不在我跟前,我也不踏实。”

老內侍便跟在元兴帝的身边,在乾清宫贴身服侍元兴。

名义上不是掌实权的大太监,可就连新任的秉笔太监见着他都弓腰说话。

还有人看到,监察院都督牛贵与他路遇,都客气地称一声“老哥哥”。

元兴帝烦恼立太子的事,晚上换了寝衣,挺着圆圆的肚子坐在龙榻上,便同他抱怨:“老大但凡再争气些,我也不犹豫了。可你看看他……成日里就是和王妃吵架,还能吵得京城人尽皆知。”

堂堂王爷,在自己的王府里和王妃吵架,竟能京城人尽皆知……老內侍心中暗叹,只垂着眼,当一对好耳朵,听皇帝发牢骚。

直到皇帝问到他脸上:“你说,我立老四行不行?”

齐王初入京尚不显,哪知后来渐渐露出些峥嵘模样,在元兴帝的一众儿子中竟脱颖而出,吸引了一些人到他身边。如今颇有“贤王”之称。

若叫元兴帝自己来说,儿子们中谁最有作国储的贤德模样,便该是四郎赵烺。

秦王又嫡又长,元兴帝却一直不立太子,也是因为齐王赵烺的缘故。

只讨厌,内阁对他一逼再逼。

老內侍闻听这一句问话,二话不说,立即跪下,也不吭声。

齐王“唉”了一声道:“算了,算了,当我没问。起来吧。”

又叹道:“我这也是实在没别人可问,才问你的。”

老內侍才起身,却抬起头来,道:“老奴只知道伺候起居饮食,旁的什么都不懂的。只是陛下……何不去问问牛都督?”

元兴帝眼睛一亮:“你说得对。”

京城三王夺嫡,牛贵闪亮登场,一举定了乾坤,从龙之功无人可超越。

元兴帝对他的宠爱不输给景顺帝,景顺帝时代牛贵拥有的种种权力,等换了元兴帝,照样还许他握在手里。

当年的八虎一狼,八虎全倒了,唯有牛贵平安过渡,屹立不倒。

第二日元兴帝便召了牛贵,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牛贵抬眼注视了元兴帝片刻,直看得元兴帝都不太自在了,才开口问:“陛下是要老奴寻秦王的错处,将他废黜吗?”

元兴帝:“……”

元兴帝感到牙疼!

“啊不!”他忙道,“老牛你说什么呢。”

牛贵点头,道:“原来老奴误会了。”

他解释道:“因若是先帝这么问,便是那个意思了。”

元兴帝汗毛直立的感觉又起来了。呸呸呸,真晦气。

他道:“朕是真的犹豫,才问你的。”

牛贵又点头,问:“若立齐王,陛下现在能对秦王下得了杀手吗?”

元兴帝:“……”

元兴帝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感觉跟牛贵沟通怎么这么困难呢!

牛贵道:“秦王既嫡且长,礼法正统。小世子嫡中之嫡,无可撼动。若陛下欲立齐王,必得对秦王一脉斩草除根才行。否则后患无穷。潞王之乱,代王之乱,都是前车之鉴。”

牛贵抬起眼睛:“陛下,能做到吗?”

元兴帝当然做不到。他又不是景顺帝!

让他跟兄弟们争大位,他没有心理负担。所谓兄弟,从出生的就是他的竞争者,甚至大家在齐聚京城之前,根本都没见过面。

可是儿子们都是亲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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