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时,沐宸和阮若菱已经提前埋伏在码头附近,江上的几艘渔船也都有他布下的眼线。 阮若菱穿了两层衣服,却还是被冷得牙齿直哆嗦。 夜里突然降霜了,潮湿的水气像能穿透衣裳似的,江风一吹,阴冷刺骨。 身上突然一暖,原来是沐宸不知从哪找来一件披风,把她盖住,语气有些恼:“让你在客栈等着,非得跟来受罪。” 阮若菱感激地一笑,放低了声音:“谢了,但我也想尽点力嘛。” 四下无人,只听见江水一阵一阵拍打堤岸的声响。 看似宁静,谁知道一个时辰之后,这里会不会血溅当场。 阮若菱悄悄双手合十,暗暗祈祷,求求了,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各路神仙以及上帝保佑,一定要成功啊。 手指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你在做什么?” 指尖接触的地方传来一阵冰凉,阮若菱突然有点过意不去: “你也很冷吧?要不披风还给你?” “不用,这样就够了。” 沐宸笑笑,反手握住她的手,冷得她一激灵。 她咬咬牙,忽地展开宽大的披风,邀请道:“一起披吧,着凉了就不好了,等会儿也许是一场恶战呢。” 沐宸的心里一暖,毫不客气地接过布料的一角,凑近了,直接把她搂在怀里,两个人一起遮在披风下。 感受到怀里人身躯僵硬,还强撑着一脸正经,他心里好笑:“你刚刚在嘀咕什么?” 阮若菱被整个怀抱包围,好闻的淡淡熏香萦绕在鼻尖,他一手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虚虚地搁在她的腰间,热意随之慢慢升腾。 不一会儿功夫,她就觉得口干舌燥,脸颊发热。 可情势所迫,人贩子团伙随时可能登场,她也顾不得提防那么多了。 何况这些天,他为这件事的辛苦付出,奔波操劳她都看在眼里,早就丢掉了之前的偏见,不再排斥和抵触他的靠近。 她清了清嗓子,轻声说:“我在许生日愿望,今天我们一定能救下那些孩子,把坏人都抓起来。” 沐宸顿了顿,有些不解:“你的生日不是在九月吗?也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忘啊,我都过了二十四个生日了。” “咳咳,你……二十又四了?” “对啊,怎么了?” “可按师父说的,你今年应该是二十二。” “……” 阮若菱懵了,她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剧情?殷苓的师父隐瞒了她的真实年龄,说小了两岁,为什么? 而沐宸为什么那么大反应?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聂隐说过的话,当年他十四,沐宸十一,殷苓十岁。 而殷苓那年应该十二岁。 那么,实际上,聂隐今年二十六,而沐宸…… “原来,你还比我小一岁啊?” 阮若菱乐了,搞了半天,他还是个弟弟。 “……” 看他语塞,她愈发得意:“师弟?” 腰上的手陡然收紧,沐宸凑近她耳边,语气有些危险:“你忘了,我比你先拜师,你还是师妹。” 阮若菱笑道:“嘿嘿,可惜我已经退出宗门了呀,弟弟。” 沐宸一噎,正想反驳,阮若菱突然嘘了一声:“有人来了。” 彼时,天刚蒙蒙亮,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无声地行驶到码头。 不一会儿,马车夫和一个护卫从里面拖出来一长串用绳子绑住手的孩子,无不垂头丧气,表情呆滞。 仔细一看,陈香就排在第一个。 接着,一艘乌篷船在江面大雾的遮掩下慢慢靠近。 一个不起眼的驼背老头走了下来,跟马车夫聊了两句,护卫拉扯着孩子往船上走去。 沐宸悄悄松开披风,跟阮若菱对视一眼,吹响了口哨。 一时间,停在桥下的渔船里突然窜出许多个黑衣人,一些围住马车夫和护卫,余下的靠近乌篷船,和里面仓皇出来的人打成一片。 沐宸冲上前,和武艺最强的护卫近战起来。 阮若菱则趁乱护着陈香,拉着后面的孩子往后面逃去。 忽然,不知何处来的飞镖往陈香和孩子们射去,阮若菱无比庆幸她有好好练武,双手挥动匕首,把一个个飞镖都打掉在地。 混乱之中,有人从船上逃了出来,死之前也要拉着对方垫背似的,浑身是血,不
管不顾地提刀砍向队伍里的孩童。 阮若菱热血涌上头,猛地冲上前,本能反应地抬起右手,拿小刀挡住对方的刀,左手再顺势一扔。 匕首飞过那人的脖颈,鲜血霎时间喷溅而出,他很快倒地而亡。 不出片刻,抵抗不过的敌方就被杀了个精光,只留下乌篷船的船夫,被刀押着,瑟瑟发抖。 沐宸把还在滴血的剑插在地上,走了过来:“你没事吧?” 阮若菱双眼圆睁,眼神涣散,回过神来,后知后觉有些腿软。 这是她亲眼近距离见到真刀真枪的打斗,活生生的人被杀。 她还亲手杀了人,虽然也算自卫,死的还是坏人,但血肉横飞的场景是那么真实…… 她摇摇头,脸色一白,突然跑到路边,弯腰呕吐起来。 沐宸赶紧来扶着她,顺着她的背,待她吐完,递来水壶,语气温柔:“喝点水漱漱口。” “对不起……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无妨,我第一次杀人后也吐了。你只是忘了而已。” 阮若菱由他扶着,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因为一切还没结束。 沐宸看她好一点了,劝道:“后面你就别去了,先把这些孩子们送回官府,等我消息,好吗?” 阮若菱不再逞能,她知道去了肯定也是拖后腿,点了点头。 沐宸摸了摸她的头顶,眼里似有星光跳动,面色却庄严肃穆:“放心,我会实现你的生日愿望。” 他扮作护卫,带着仍是孩童打扮的陈香,押着船夫回到乌篷船。 手下也回到了渔船,跟着出发了。 留下几个人护送阮若菱和孩子们。 县衙的人提前收到了通知,已经等在门口,身后的家长们见到丢失的儿子女儿回来了,纷纷冲上前来,抱头痛哭。 阮若菱终于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