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周,何美珍都一早就回了婚纱店,订的在途货退掉、应收的款一个个打电话去催,然后联系出清。可是再怎么将电话打穿、计算器摁烂,左算右算,自己全部存款即使加上年年岁岁的利是钱也不到八万,老房子本来就卖不贵,现在要得急肯定被压价,至于要把货都清了拿到现款去补剩下的窟窿,更是天方夜谭。

怎么办?

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也深知纪强肯定等不到一个月,不尽快给钱说不定过两天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一时间,有点后悔那天急起来便下巴轻轻[1]应承给他八十万,明知道他是狮子大开口就应该再压一下!

郁闷中她掏出抽屉的电话本,犹犹豫豫地打开,翻了几页又合上;过一会儿又翻开,就是迟迟下不了决心打出去一个电话。

要开口找人借钱,真的太难了。

她盯着在小仓进进出出的阿萍,咬了咬牙,唤了她过来。

阿萍听她简短地讲了一下,因为急需钱所以不得不决定将货出清将铺关掉,日后也不需要请人了,她会多给她一个月的工资,也让她尽快开始找下一家工作。

讲到这的时候,何美珍的鼻头酸了一下,却喝了口冷水压下去。

阿萍从“珍爱婚纱店”开张一直跟着自己跟到现在,从最初囍帖街风光的街口店转到街后的平安里小巷,到如今要面临关铺炒人,她万般不情愿,却只得硬着头皮冷漠地说出来,只怕自己跟她对视一眼便忍不住要抱头痛哭。

阿萍从怔住,到后来只问了一句“要清哪些货?我来处理”,便转身去干活。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情绪不重要,争分夺秒地解决眼下问题才重要。

-

周三中介约了客人上门看房子,大中午的日头很烈,还没吃午饭的何美珍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又晕坨坨,仿佛中暑加低血糖。掏出钥匙开铁门时,她瞥到绿色钩花上还有一点香蕉水没洗净的淡淡红漆,更是头皮一阵发麻,眼前白花花。

她握着门把手进去,塑胶凉鞋下像踩到了什么纸皮,贴着花街砖滑开了半步。她赶紧扶着墙站稳,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才清明起来。

她的鞋底,踩着一个薄薄的牛皮信封。

何美珍心里打了个突,心想不是什么债主的恐吓信吧。赶紧拿起来随手扔茶几上拿一叠报纸压住,先带着中介同客人仔仔细细绕了一圈看房间。

“好残好旧了哦,估计卖不上什么价。”那女客人看起来像是个全职师奶,说话嘴藐藐。

“老城区地理位置好啊,旺中带静。而且不是才开通了地铁,这里以后很有升值潜力的。”何美珍不死心,又看了一眼冷漠不帮腔的中介,抿了抿嘴。

“啊呀现在都发展新城区啦,你看最高那栋地标都建在那。这边融融烂烂又不改造,好难卖上价。”师奶眼一碌:“阿姐你急着用钱啊?”

“也……也不是很急。”何美珍怕被压价,连忙否认。

对方也是人精,一眼看穿:“得,等我待会看多两间,同老公商量一下再说。”

送走中介,何美珍赶紧在报纸下翻出那个牛皮信封,打开。

然而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翠绿色的储蓄卡,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只寥寥几个字:

“里面有三万,密码你生日。不要卖房,不要关铺。”

龙飞凤舞的字迹她认得,是朱春穗的。

何美珍眼眶一热,捂住了嘴。还没等她细想要不要把这钱还回去,门铃响了。

一开门,便看见陈阿嫲手里提着个保温壶:“我听到开门关门声,就知道你中午回来了,吃饭没啊?”

她遮遮掩掩,可何美珍还是看见了不锈钢壶后面藏着淡棕色的物件。

又是牛皮信封!

何美珍心里感应到什么,连连摆手。但陈阿嫲将汤煲往前一伸塞进她怀里:“熬了成个上昼的金钱肚啊,汤头可香了,捞白饭不知几和味。”

她只得接过来,陈阿嫲又顺势塞给她那个信封:“杰仔费事有什么闲话,叫我另外单独给你。”

见何美珍还想推脱,陈阿嫲又朗声讲:“里面有一张卡一叠钱,卡是他的、人仔是我的。我用我自己买公鸡榄、咸水角那些零花钱,你不用同我客气,我也不是给你的啊,是给年年同岁岁的。两个妹头是阿嫲我看着大的,食得我家饭就是我半个孙,我无理由袖手旁观。”

何美珍一时不知如何拒绝,抱着那锅金钱肚和牛皮信封双脚钉在原地,喉头哽住。

“阿珍,马死落地行[2],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怕。”陈阿嫲拍拍她手臂。

“陈姨……我,我也不知……唉,我先当借住……”

“得啦得啦,这么大个人磨磨蹭蹭啰啰嗦嗦,我好唔得闲[3]的我要回去听戏。”阿嫲摆摆手转身开门走,突然又折回来凑到何美珍身前去:

“差点忘了,密码301302。”

-

何美珍从家里出来,去了一趟银行,将钱仔仔细细存在了一起。

一共十万三千元,加上自己的存款,一共不到十五万。

如果房子能尽快按市场价卖出去,那还差大概四五万的样子。

回到铺头的时候却见门锁起来了,“外出很快回”的过塑纸牌挂在把手上,阿萍不在店里。

何美珍叹了一口气,心想这种情况也不能怪她,人家也是要搵食[]的,抓紧时间出去找下家也能理解。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阿萍背着个背囊回来了,一进来身水身汗地“咕咚咚”灌了两杯菊花茶,然后“呼”地吐了口气,坐在了何美珍身旁,从背囊里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递过去。

何美珍感到疑惑,手刚摸到那个塑料袋里头四四方方的材质,就立马瞪大双眼低声喝道:“钟翠萍,你疯了吗?!”

“是啊,跟你一起疯。”阿萍翘着二郎腿笑笑,费劲地扯开那个绕着袋子缠了几圈又绑得很紧的结,掏出里面一个又大又厚的牛皮档案信封:“树挪死人挪活,我们不要太死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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