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将军府
云秋染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侧过身避开墨城的视线无声的闷笑了片刻。
墨城以为已经她不耐烦了,叹了口气,轻咳一声,道:“我娘想请你去将军府吃个饭,还希望你能在那里休息一晚,她一直念着你,说要同你好好说说话。”
云秋染一怔,她总算明白席城为什么如此难开口了,请一个未婚女子去他家歇息一晚,就算是以她娘的名义,但由他说出来总归有些不好意思,这终究是一个很暧昧的邀请。
小时候她借着两家关系亲,也没少往他家跑,简直比自己家还熟。但成年之后两家父母都觉得这么老让两个孩子野着不妥,终究男女有别,所以顶多就叫对方来家里吃个饭,或是云秋染她娘领着她到席城家待的晚了才会留下,若只有云秋染单独一人或者席城单独一人她们便不再多留。
后来慢慢长大,云秋染去他家吃饭的次数都少了,进了明正司后更是几乎没怎么去过了。
云秋染思索一番,问道:“我娘怎么说?”这种事他肯定与她娘说过了。
墨城道:“楚姨说……让你决定。”
云秋染揉揉太阳穴,道:“你不用说这么委婉。她肯定说‘那个死丫头我管不了,你待会儿自己去问她,我说了的话在她那里又不作数!爱哪野哪野去,就当没这个家了!’……是这样吧?”
墨城被她的语气逗笑了,道:“知母莫若女。”
云秋染淡淡道:“只是被骂习惯了而已。”不过这也算间接的同意了。想了想,云秋染应了下来。
她能拒绝所有人,但就是拒绝不了梅姨。在她的童年,她娘有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墨城,而她也有一个“别人家的娘亲”,就是梅姨,梅姨和墨城充斥在她与她娘的各类骂战中,皆是作为正面教材,比较对象。
墨城一愣,云秋染以为他没听懂,又道:“等我放了酒,向我爹娘打声招呼就走吧。”
墨城淡然一笑,道:“好。”
“对了。”云秋染忽然想到一件事:“我去你家了,连婵怎么办?她本是来找我的,总不好丢下她。”
墨城道:“你不用担心她,她已经被楚姨扣下了。”
扣下?做什么?云秋染不解的望着墨城。
墨城轻咳一声,道:“你别看我,楚姨拉着她走了,我也不知去做什么。”
云秋染哦了一声,转身走了。
放好三坛绕指柔后,云秋染拎着两坛去找她娘,但没找着楚莫只见到在房的云中鹤,云秋染留了一坛酒给云中鹤,简单说了一下后,云中鹤笑呵呵拿了一套订制的围棋托云秋染一并带去给墨城的父亲墨慕白。
席城的父亲墨慕白虽是名武将,但是唯一的爱好却是围棋,即使他的技术始终赶不上她爹,她娘,梅姨,席城,连婵,甚至就连围棋渣的她都能堪堪和墨慕白斗个平手。
将军府离尚府隔得不太远,当初立府的时候两家都商量着离近点,方便以后串门。云秋染和墨城索性就拎着东西徒步走过去。
远远的,将军府的门房见到墨城和云秋染,掉头就往府里冲,一盏茶的功夫,梅槿带着些许仆从迎了出来。
梅槿是个绝世的美人,长相精致却不带任何攻击性,是那种水一样柔和的面容。在云秋染见过的人中,只有梅槿无论从哪里来说,都称得上温润如水四个字。
云秋染不由得看向了墨城,他的样貌七八分随了梅槿,眉目如画,眸如星辰,衣冠胜雪,但多了些刚硬的味道。他皮肤以前很白,这几年征战沙场将他晒得黑了些,但并不影响他的样貌。不太熟的人皆认为他是一位温雅如玉的公子,谁能猜得到这样看似温柔的人可以号三军战沙场呢?
梅槿站在门口,见墨城云秋染并肩走来,高兴的提着裙子小跑出来。
墨城见状,上前几步扶住了梅槿,道:“娘,你莫激动,当心摔着。”
梅槿是真心欢喜,拉着云秋染的手,柔声道:“染儿,来让梅姨瞧瞧,这孩子怎的瘦成这样了?身体可有好些?前日宴上瞧见你好像不太舒服,问你娘她说没什么大事,你走的早,梅姨也没机会同你说说话。”
手被梅槿握着,云秋染有些不自在,听到梅槿发自内心的关心和担忧,她心中莫名升起些许愧疚。到了明正司回家的时间都少了不少,梅槿这里更是无事不会登的三宝殿了,仔细算算,她也有半年不曾与梅槿说过话了,即使见过几次,也是如那日宴会那般远远打个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梅槿细心的察觉到云秋染的不自在,让人接过云秋染和墨城手里的东西,一手拉着云秋染领她往府里走去。
梅槿边走边笑道:“我听城儿说皇上准了你的假,就想着许久没见你了,趁着城儿回来,让你一起来家里坐坐热闹热闹,还怕打扰你,见你来了梅姨是真心高兴。”
云秋染带着歉意道:“之前忙着明正司的事,一直没有时间来看看梅姨,秋染惭愧。”
梅姨拍拍云秋染的手,柔声道:“哪里的话,你们长大了,公务繁忙。城儿身为男子就罢了,染儿你一个姑娘家整日奔波忙碌,梅姨心疼着呢,你只要心里有我这个梅姨我就很高兴了。”
云秋染点点头,轻声道:“以后得空一定常来看梅姨。”
来到梅姨的“染墨阁”,梅槿忙拉着云秋染坐下。云秋染微微看了一圈,无论院子还是阁楼都和之前来时并无差异,雕栏玉彻,精致典雅,外面的风铃花好似比之前更加开的旺盛,一片月白,犹如花海仙境。这一栋阁楼看似不大,但房,茶室,琴房,甚至为了梅槿时不时的兴趣,特地搭建了一个厨房。梅槿是一个能把生活过成画的女人,精致舒适,充实又不乏味,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几乎不会发火不会大声叱喝的美好女子,怎会和她娘那样性子火爆动不动就骂她罚她的奇怪女人成为闺中密友?
梅槿将她和墨城领到茶室,亲手泡好一壶茶,又备好了茶点才又坐下同他们说话。
梅槿拿了块梅子糕送到云秋染嘴边,轻声道:“染儿你最喜欢甜食,尝尝这个。”
云秋染有些不好意思的就着梅槿的手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好吃极了。她已经很久没吃甜食了,以前是没时间吃,现在是没兴趣再吃了,不光甜食,其余的饭菜对她来说也只有好吃与难吃之分,已经没有了其他味觉的区分。
这块梅子糕做的很好,酸甜适中,不干不腻,一口就能感觉到做点心之人的用心。
梅槿期待的看着她,问道:“如何?”
云秋染轻轻一笑,道:“很好吃。”
梅槿松了口气般,将手中被云秋染咬了半块的梅子糕继续往云秋染嘴边凑,笑道:“那梅姨做的还算成功,好吃就再吃一点,来别客气。”
吃完梅槿手里的梅子糕,云秋染见梅槿还要往她嘴里喂,忙拿了一块,咬一口道:“梅姨我自己来就好了。”
梅槿轻笑,放下手中的梅子糕,道:“染儿真是大了,以前啊一来到这里就又蹦又跳的欢喜的不得了,还喜欢拉着我兴致勃勃的讲她最近又拔了哪个夫子的胡子了,又欺负了谁家傲慢的小公子了,又烧了她娘的几棵花了。现在越大越发不爱说话了,明明才二十三,偏偏像个成熟的大人似的,倒和我不亲了。”
别人的二十三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云秋染心道。
她直了直身,道:“不是的梅姨,我没有和您不亲,秋染惭愧许久没来看梅姨,都不知梅姨近日可好,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
云秋染心中叹了口气,这个理由她自己都不信。梅槿说的没错,小时候确实最能说的就是她了,隔壁王老爷家的小儿子是个内向的不行的人,都被她骚扰的忍不住爆了人生第一句粗口。
但是现在除非必要,她没有任何和别人主动交流的兴趣。
现在真是,尴尬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