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唐国,昊阳门北院。
落日余晖洒在了平静的水面上,满是碎金。
一个稚嫩的少年向潭水中扔下一块石头,随后扑通跳进了水潭,岸上的丫鬟家丁们回头看见时,围着水潭转个不停,可这些仆人中没一人通水性,无人敢跳下水将这少年救上岸来,顿时便乱成了一锅粥。
紧接着搬救兵的搬救兵,慌乱的则不断叫喊着:“少主落水了,少主落水了!”
乱得像是被拦住去路的蚂蚁。
而那少年似乎有意寻死,落入水潭后竟也不挣扎扑腾,任由身子往下沉,强睁着眼往潭外望,满含微笑,“或许就此解脱,不连累父亲,也不必再受人冷眼,好过苟且活着!”
慢慢的,少年再也睁不开眼,逐渐呼吸不过来,此时却又心怀悔恨,他怀疑自己该不该就这样死去。
少年脑袋里已经走起了马灯,和小柱子玩石子的情景,与秋儿一同念私塾的美好时光,下河捉鱼捕虾时光着屁股被小女孩骂臭流氓的样子,每次自己修为没一点长进时父亲的打骂,那总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女孩,还有那从未见过面的母亲的画像。
许许多多自己爱的和爱自己的人呢?他们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还有……还有……
那数不尽的人间烟火。
转念,少年又是确定自己的确不该这么死去,他没出过这个小小的昊阳城,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他只听过,还没亲眼见过。
自己这一生又曾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没?
没有!
回想过来,已经晚了,少年无力再挣扎,慢慢失去的意识,四肢朝上,很快沉入了潭底,稚嫩的脸上只剩下悔恨。
潭上的家仆们还在徒劳叫喊,不过终于喊来了“救星”,一个年逾半百的老者和一群护卫。
在其身后还慢悠悠的跟过来不少门客,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甚至有一丝看戏的意味。
“少主怎么了?”满脸皱纹,双鬓发白,双眼挤得像是两朵将要凋谢的菊花的老头跑到潭边,逮住一个丫鬟问道。
那丫鬟哭得梨花带雨,知道少主如若出了事,门主怪罪下来,只会将罪降在他们这帮家仆头上,都是他们没有看好少主,才出了这等事儿。
可这帮家仆哪有什么心肠去细心照看这么一个废狗,这少年虽是少主,可活得却连家仆都不如。
丫鬟心想再晚一步,少主没了命,那自己便也没命活了,于是忙转头指向一旁的桃花潭,抽泣道:“温长老,少主……少主他跳进水潭里了,已经好一会儿了!”
那老者一声惊呼,叹了一声糟,心想这小子怎么就这般想不开,如若他真的死了,那且不随了李霖虎那奸人的心?
焦急之中,他忙对身后的护卫们叫道:“还愣着干嘛,赶快跳下去将少主救上来!”
紧接着,两个懂水的护卫立马跳入潭水,水花溅到桃花潭周围,老者和不少仆人护卫都被打湿了衣衫。
老者捶手顿足,确定是出了大事,为了不令人怀疑,他和门主也不敢过份保护少主,平日里弟子们欺负他,也权当作锻炼他的心性,自己暗中保护,保他一条性命便是。
老者名叫温泰何,是昊阳门执事长老,一个玄清境三重的元灵斗者,可如果连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都保不住,这等失职,绝无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况且,他也没想过为自己开脱,今日若不是门客们拜访,他恐怕也不会让这少年离开自己的视野。
温泰何担心之余,水面上逐渐浮出了许多水泡,两个护卫拖着少年的身体游到了岸边,随后温泰何连忙和其他护卫快速走了过去,将少年的身体拖上了岸,那两个下水的护卫则无力的瘫软在了水潭边上,眼神没离开过毫无反应的少年。
护卫们将少年身体平放在地面上,紧接着温泰何跪在地上,聚集元力于手掌,按住了少年胸口,要将少年肚中的水都逼出来。
如若少年没死,他的功力便足够轻松将水都按出来,服下复元丹后便能安然无恙,恢复体征。
可反复按了几次,少年依然肚胀如鱼,没有一丝反应,脸色惨白得像刚降下的霜,四肢软得像是刚杀的爪鱼。
温泰何的脸色顿时吓得跟少年的一样惨白,暗想这少年十二年来经历的只有不幸与委屈,所行之事都是积德行善的事,为何还要受这般苦难。
他伸出食指与中指,探了探少年鼻息,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流流动,他怔了足足有三十秒的时间,紧接着又将手指移到少年脖子处的筋脉,可也感受不到筋脉有任何波动。
少年已经死了。
少年身子的余温逐渐散尽,温泰何怔了好大一会儿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瞳孔无法聚焦的看着少年的尸体。
他自己这条老命尚且可以不要,可少主死了,这昊阳门北院怎么办,今后的陈唐国又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