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端起碗舀了一口芋头粥,面上怨念的神色才减轻了些。
不论怎样,饭还是要吃的,老混蛋也就这点好,不会真的不给她饭吃。
门外几个仆从带着营造房的人行色匆匆地走过,一径儿去了房。
一进门,工部营缮郎郭昂便将连日的邸报并着图纸一齐呈给了赵衍,候在一旁静静等待他查阅:“这些在下都已经整理过了,还请世子过目。”
三十有余的中年主事说完站在一旁,对这位世子十分恭敬,并不因为眼前坐的是一个少年郎而有所轻慢。
赵衍没去碰那些邸报,只是一一翻过底下的,最后拿起营造房的图纸扫了一遍。
片刻后,才放下图纸,目光不知落向远何处。
房里默然无声,案上的青釉瓷炉缭起一线轻烟,淡薄的香气扑到众人衣上。
“这一份是新呈上来的?”
赵衍抽出其中一张图纸,看着郭昂。
“是。”他答道,“这一份是张俭新修订了,才呈上来的。”顿了顿,又道,“我们的人看了,比之前的更好些。”
生怕赵衍有所不满,又将最后几个字咬重了道:“没改他的。”
“你可仔细看过?”赵衍问他,语气里没有多余的情绪,令郭昂摸不准出了什么问题,但他知道肯定是出问题了。
他只能最保险地答道:“看过。”
“既然看过,这个张俭。”
赵衍忽然话锋一转,用手轻轻点了点图纸:“不可再用。”
这一下点得郭昂一激灵,他便知道赵衍是在暗指图纸出了问题,但还是不确定道:“世子、世子的意思是?”
“此人并非真心为营缮房做事。”赵衍没打算同他解释,只是不紧不慢地吩咐道,“这张图纸先不要用,再去查查他。”
“是。”
郭昂小心翼翼地上前欲收回图纸,却被赵衍叩着砚台,拦下了道:“东西留在这儿,你下去吧。”
“在下告退。”郭昂领着手下人,迅速退了出去。
赵衍独自坐在案前,打量着张俭先后交上来的两张图纸,藏于细微之处的笔法极不显眼,却还是让他看出了差异。
或许其中门道他没有工部的人清楚,但一个人的画笔法却是有迹可循,按照线描笔法,这前后交上来的两张营造图纸分明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那张俭曾因中途受气而离开,好几个月找不着人,如今一回来便是大改图纸,不得不令人怀疑。
要么真是为了完善图纸,要么就是为了遮掩弥补什么。
然而如此大的改动,短时间内显然不太可能完成,那便是为了遮掩之前图纸上的问题。
再加之早先佛木塔一事是由护军府督造的,同他们家明里暗里有过节的不多也不少,收买一个匠师做些手脚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但是南阳王府接手此事以后,能在他手底下动了手脚,又让人难以察觉的人,只有可能是赵恭。
他搁不下楚家的人不是一两日,大概是没料到督造之事最后换了人,这才撤下张俭,想撇开关系。
可惜工部营缮郎偏偏抓着张俭不放,非要寻他回来画完图纸,才逼得他躲了几个月,最后无可奈何地大改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