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笛声复又响彻全场,原先已如无头苍蝇般各自乱飞的蛊虫便得到了号召,迅捷的避开柳凝眸和那尚未熄灭的青色火焰,向小倪飞去,欲助小倪摆脱青蟒的缠绕。

柳凝眸自然知道蛊虫的意图,那青蟒的蛇眼望向柳凝眸,竟如同通了人性一般,猛然将蛇尾向小倪手腕打去,小倪深知笛音不可乱,即使手腕被蛇尾抽打的已然发红,却仍不肯松手放开银笛。柳凝眸见状便将右手两指放在口中吹了一声清脆短促的口哨,那青蟒猛然一惊,又立即反应过来,将蛇尾缠上那小倪露出的半截藕臂之上,紧紧收缩,小倪招架不住,双手前端已然充血,手不觉一松,银笛便要掉落下去,青蟒便松开身子,伸出蛇尾接住银笛向空中抛去。

柳凝眸见机会已到便飞身而起,接住那银笛,握在右手之中,只是一声清脆,那银笛便碎做两段。蛊虫复又失去了控制,四散飞去。青蟒亦缓缓向柳凝眸爬去,青蛇郎君伸出左手将它扼住,复又放入衣袍之内。

那紫衣圣女见此只得认输,只是尚有疑惑不解,便向柳凝眸问道:“阁下是怎知那蛊虫惧火?”柳凝眸正忙着整理衣袍和散乱的头发,见这紫衣圣女发问,便笑着答道:“你道别人不知,却怎的瞒得了贫道?先前我撒出的红色粉末乃至阴至寒的赤寒丹粉末。此粉末性情属凉,且能解百毒。遇见那蛊虫竟不起任何作用,贫道便依然明了。所为蛊虫,不过是用剧毒的草药,或是蛇虫鼠蚁,蜈蚣毒蝎等毒物喂食饲养毒虫,再将它们放置在一起,令其自相残杀,最后存活下来的一只方可取用,称之为蛊。蛊虫常常百里挑一,如此巨额数量的蛊虫虽不常见,但也并非不可能存在。”紫衣圣女沉默着点头,柳凝眸继续说道:“你南疆地处偏远南方,气候炎热,地处之地属温阳之性。所养毒虫大多也属阳性。但贫道用至阴至寒的药物驱之其不受,天下万物皆逃不过阴阳二理,故而其蛊虫必属阴凉。阴阳之理相生相克,贫道后来所用黑色粉末乃是硝石一类引火之物,又用内力催之。此内力所之火,极为温阳。故而必能克之!”

小倪闻言拜伏道:“没想到中原还有如此能人,小女紫衣圣女小倪,甘拜下风。”

这回便轮到柳凝眸发问:“你南疆奇甚多,贫道素有所闻。只是如今为何只见巫蛊,不见那可迷惑人心的幻视之术?”

紫衣圣女起身答道:“所谓幻视之术,不过也是在运用蛊虫的基础上。南疆培养过一种名叫摄心毒蛊的蛊虫。此毒蛊自培养之初,便以一种只生长在南疆的毒草为食。毒草名叫摄心兰,若被此草刺破皮肤,则会昏睡三月不醒,若是服下则会昏睡数日,苏醒之后神志不清,智若孩童,记忆全失。此毒蛊以之为食,自然毒性更强。若是将此蛊磨成粉末冲水服下,便会让人心智全失,再用南疆的巫术驱之,中蛊之人便会任由施术之人摆布。只因此法甚为阴险狠毒,加之所需准备之物过于庞大。自是比武切磋,故而不便下蛊。”

柳凝眸闻言笑道:“只怕你是找不到时机下蛊罢。”

二人各自施礼,便下场离去。

游晋上前宣布道:“此一轮,乃是青蟒盘山观胜出。”众人惊叹于南疆巫蛊术之惊异奇特,但更为柳凝眸应变之快武学之高赞叹。

事罢皆回厢房,一路上十鬼堂众人沉默不语。

待回到厢房之中时,洛白衣已然苏醒过来,坐在床边揉弄着双眼,那敷药的纱布已然被他自己解下,放在一旁。饶梦璃忙上前道:“洛哥哥,你怎生起来了,快躺下。我再帮你换药。”刀雪客等人也忙凑到床边。洛白衣这些日皆由饶梦璃每六个时辰换一次药,昏昏沉沉,睡睡醒醒,却也正常。如今稍觉清醒,在**叫众人不答,便自行坐了起来,见众人归来,便问起今日情况。刀雪客便将他中毒之后神志不清,昏睡之时所发生的事皆告知洛白衣。

洛白衣苦笑道:“未曾想到下山寻一趟青狻猊,竟发生如此多的事。”此时虽剧毒被除去,但未到十五日,故而洛白衣双眼仍不便睁开,只是疼痛已然消去九分,神智也逐渐清醒。刀雪客愧疚道:“若不是我执意要追那青狻猊,你也不会中此奇毒,让你遭这数日之罪。”洛白衣笑道:“你若如此,我们怎做兄弟?我既愿与你一同追那青狻猊,便是愿为兄弟赴刀山火山。中毒也是我太贸然方才有此一劫。怎的怪你?只是,我隐约记得,在那青狻猊将要被你所杀之时,忽然来了一位白衣少侠,手持银枪,又隐约记得甚么...师姐......”说罢脑内忽觉疼痛,便扶住额头。

刀雪客闻言忙打断洛白衣道:“白衣你还未痊愈,还是躺下休息罢。”众人亦附和道,洛白衣复又躺下,不再言语。众人更是未在意洛白衣方才所言,只有饶梦璃暗自思衬道:甚么师姐?

转眼已是午时,众人用饭各自休憩,萧无痕房中,众人正在为下午比武进行商议。“你们若是还对俺不放心,不如让他人去比,何故在此多言!”仇烈坐在桌旁高声说道,仿佛已有些嗔怒。刀雪客解释道:“并非我等信不过仇大哥,只是那乾坤派虽说武功确不怎么样,但其行事极为阴险狡诈,仇大哥向来直性子,若是不加以小心,恐会着了他们的道。”萧无痕与封展皆同意道:“确实如此。乾坤派形势不端,难保他们会使出甚么不被人察觉的小伎俩,还是千万要小心,免得中了奸计,反而伤了性命,实非我等所愿。”

“俺自会注意便是,那须你们如此啰嗦!”仇烈说罢便走出房去,众人知他脾气便是如此,也不追上前去。

此时乾坤派厢房之内,乾坤派四大护法老大八方刀陈武桥,老二驱云剑林修远,老三平岳斧颜朝,老四霸王锤魏冲,四人正在商讨下午比武之事。

“可恶,未曾想到那两个小子竟然是十鬼堂的刀雪客和云中豹!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陈武桥气得一掌拍在身旁的木桌上,震得桌上茶壶水杯皆散落一地。生打扮的林修远一言不发,将地上散落的茶具皆收拾摆好,这才安慰道:“大哥,为何如此震怒?”“二哥啊,你忘了那日在那农户家中,我们的四方乾坤轮转阵被破了呀。马上即将比武,又是一对一,大哥怎能不心焦?”魏冲也是满脸焦虑的解释道。见三人皆愁眉苦脸,唯独林修远抚须大笑道:“你们真是多虑了。你们忘了,那日农户之中他十鬼堂二人如我阵法不过也是拼个旗鼓相当,两败俱伤罢了。也正是我们先前消耗太多内力,才被那夜阑听雨祝清秋破了我等阵法,如今祝清秋不在此地,我们又有何可惧?”

陈武桥闻言心里也舒畅了些,可尚有顾虑:“此话虽说如此,可他十鬼堂以两人之力便可与我四人战平,若是那萧无痕亲自上阵,我们四人且不是对手,帮助他老人家又在闭关之中,以我一人之力,又怎能胜他,叫人,叫人怎能不忧心!”

林修远思衬一阵,徐徐说道:“不,萧无痕这等辈分之人,定会觉得我等江湖宵小之辈,定是不屑一顾。想来他不会亲自上阵,而且今日并未见到那云中豹。如此一来,其他任何一人,大哥都或可一战呐。”颜朝又说道:“或可一战,却不能有必胜之把握。若是战不能胜,帮主定会怪罪我等。”

林修远又笑将起来,陈武桥又问道:“二弟为何又发笑?”林修远从怀中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绿纱锦囊,放在众人眼前。“此为何物?”众人问道。林修远抚须答道:“此物乃一月之前,帮主闭关之前交予我的。说是待到比武之时若是遇到困境,则将此锦囊打开,必可助我们一臂之力!”另外三人闻言大喜,忙将锦囊打开,只见其中有一纸条和一粒药丸。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道:若遇难胜之人,便可服用此丸。内力大涨,必可胜之。众人大喜,陈武桥道:“原来帮主早有安排!”颜朝与魏冲一齐道:“若是大哥服用此丸,内力大增,此战定可大胜!”

“且慢!”林修远喊道。众人方疑惑之际,林修远眼珠一转,又抚须笑道:“如果我们三人各自将一部分内力寄存在大哥体内,再服用此丸,到那时......”“到那时,纵然是萧无痕亲自来战,也不是我的对手!”陈武桥大笑道。四人忙坐定为一行,陈武桥**着上身,身后三人各自左手掌心朝上放在丹田之前,右手伸出一掌打在前人右肩之上,内力自丹田而起汇聚于掌,流动到陈武桥体内,陈武桥亦运转周天,打坐调息,平和数股内力。

未时渐近,演武场上各门各派已然聚集。十鬼堂与乾坤派更是早就各自入座,仇烈与陈武桥各自立在演武场两边,相视而望。场上场下忽然安静下来,原来是游晋迈步走上高台,高声宣布道:“未时已到!比武开始!”

二人走到演武场中央,却不似他们一般客气的行礼,而是各自不服,轻蔑相视。“你是何人?怎不见萧无痕来战?”陈武桥轻蔑的笑道。仇烈双脚迈开,紧握双拳咬牙切齿道:“凭你,还想与我们萧堂主一战?先过了我仇烈这一关!”陈武桥闻言仰天大笑。“你这厮笑甚么!”仇烈见陈武桥如此狂妄,心中更加恼火。“我道是哪路英雄豪杰,原来是号称弑佛罗汉的仇烈,只不过,休说你区区一个罗汉,便是你十鬼一起上,又有何惧哉?”陈武桥此时已身负四人内力,又服下乾坤派掌门赐给他们的秘药,内力大增便更加目中无人。

场下的刀雪客甚为担心,对萧无痕轻声说道:“那陈武桥好似胸有成竹,莫非他们真有什么阴招?”萧无痕面色沉重,抚须说道:“如今我们只能静观其变,别无他法。”

“好大的口气!”仇烈双拳缓缓举起,一拳在前一拳横在胸口。说罢断喝一声,犹如惊雷之势,又如同猛虎探林。一拳猛然冲出,带起拳风阵阵,那风炙热如火,扑面而来。眼看拳头已到面前,陈武桥这才出手,只是伸出右手挡在面前,轻轻接住了那迎面而来的拳头,仍是面带微笑,如同毫无压力一般,那凌厉的拳风霎时间消散的无影无踪。看着仇烈目瞪口呆的脸庞,陈武桥只是笑道:“本护法让你三拳,这是第一拳,再来。”说完退后三步,做个请的手势。

场下众人也是万分震惊,一般人只言道十鬼堂怎得会派出如此之人,被陈武桥轻描淡写便接下了拳头。而十鬼堂众人自是了解仇烈的实力,对有人能如此轻描淡写的接下仇烈的烈焰罗汉拳。烈焰罗汉拳不仅拳力了得,其精妙之处正是在于拳力打出的一刹那内力澎湃而出,带起的拳风拳劲如同烈焰般炙热难耐,故而称之为烈焰罗汉拳。想那仇烈虽性情鲁莽了些,却也算是一条好汉。他早年间乃是安北府外山上一间寺庙里的撞钟和尚,但是其修心不修口,不好念经好酒肉,不仅在佛门清净之地喝酒吃肉,还时常因为醉酒殴打僧侣,有一次甚至打坏佛像。众僧忍他不过,故而要老方丈将他住处山门,老方丈念在他性情质朴,又无处可投,便力排众议将他留下。仇烈不跪天地不跪佛陀,唯独对老方丈恭敬有加。有一日夜里他在山下吃醉了酒一夜未归,待来日酒醒之后方才上山。可当他回到寺院之中方才发现寺院在一夜之间惨遭山贼屠戮,全院僧侣包括那老方丈,皆惨死在山贼刀下。他悲愤之余四处寻找山贼,待寻到那群山贼之后,以一人之力怒闯山门,杀尽其中七十二名山贼,自己也重伤在身,昏倒在山下。那时萧无痕正外出有事,路经安北府见一人浑身是伤血痕累累倒在路边,故而将他救起。也许是仇烈命不该绝,又或是他顽强的生命力,竟然留得一条性命。为报萧无痕救命之恩,这才投到十鬼堂门下。

仇烈一拳被如此轻描淡写的接下,他只暗自想到定是自己轻敌所致。故而气运丹田,迈开弓步,双掌缓缓抬起到胸口,又向两侧张开,十指聚拳。一拳徐徐伸出,一拳缓缓收回腰际。

陈武桥左手藏在身后,右手作掌,摆在身前。

“你为何不用你惯用的钢刀。”仇烈问道。

“今日本护法便不用武器,以你最擅长的拳脚,来会一会你这弑佛罗汉。”

仇烈闻言已是怒发冲冠:“好生狂妄!好生狂妄!”说罢一脚跺地平地而起,飞身一脚向那陈武桥踢去,依然被陈武桥轻描淡写的伸出手掌将他挡下,陈武桥手臂微曲暗自用内力往外一催,将仇烈推开。仇烈本就不指望那一脚能对陈武桥造成甚么伤害,一个空翻落在陈武桥身后,立即转身,蓄势已久的一拳猛然打出!“喝——”燥热的空气已然变得灼热难耐,朝那陈武桥背后打去。陈护法只觉背后如烈火灼烧一般炙热,那拳头打在脊梁当中的一刹那,那衣衫已被仇烈澎湃的内力焚去拳头大小的漏洞。

谁知那陈武桥毫无躲闪之意,脊梁正中一拳却纹丝不动。仇烈手臂,手背之上青筋早已暴起,肌肉缓慢蠕动,内力还在外放。那浑厚纯正的内力愈发炙热,仇烈自己都快忍耐不了,额头已然渗出豆大的汗珠,拳头竟不能再继续向前一步也不能撤出。挣扎之际,已有些许慌乱。陈武桥暗笑一声,脚下张开呈马步状,双手抬起,轮转一周便手心朝下,手指相对,摆在丹田之前。也是一声长啸暴喝,双手猛然向下按去,体内内力爆开向四周弹去。仇烈拳头被制住,躲闪不开,只觉一股极为浑厚强大的内力扑面而来,整个身子如同遭遇雷击一般,又如泰山压顶,又如那万丈高的海浪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那内里炸开,仇烈的拳头便也撤出,只是连退十几步方才站稳,且气息大乱,大汗淋漓,嘴角缓缓流下一行鲜血。

“不可能,绝不可能!”刀雪客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我与白衣皆与陈武桥四人交过手,他们的四方乾坤轮转阵虽然固若金汤,但我和白衣两人亦可与之抗衡。那陈武桥绝不会有如此内力,这绝无可能!”

台上的楚云山也有些吃惊,老实说他从未将乾坤派当做一回事。尤其是这所谓的四大护法不过如同蝼蚁一般,没想到还藏着如此这般的内力,实为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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