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璟的百姓又如何,你不要总是怕这怕那,他们比你更怕!怕饿、怕死、怕被牵累!”凌沺摊摊手,回道。

“届时我会让恩佐和阿姑罗带亲兵队先严查各地,一旦发现有人拿了粮还不出力,我怕就不止拿走他们的粮了,也得杀鸡儆猴。”凌沺再道,虎目泛着凶气。

“那样会把他们逼反的!那比丢了这些粮草影响都大!”谢皕安嚷道。

这几天他也没见凌沺怎么凶戾,反而一直笑眯眯、贱嗖嗖的,一直以为妻子言过其实。

可现在他觉得这就是个疯子,没人能琢磨明白他想什么,所为全凭心情,根本不管不顾。

“杀光了一县的人,他们确实会反。可若是只杀几个呢,若是他们勾结缑山,为叛逆之人呢?他们是会更怕,还是会反?”凌沺再道,笑看向谢皕安。

“别把世人想的太有勇气,若非身处绝境,大多人没勇气反的。他们只会选择自己相对不怕的一些人去撒气,现在这个人是大璟还是缑山?”见他兀自气哼哼的,自己都直哆嗦,凌沺把他按坐回椅子上,接着道。

“你若坚持,我自可替你传信过去。但是!我要弹劾你!我要奏请圣上,换人坐镇隆武城!”谢皕安又腾地站起来,扔下句话,便甩袖离去。

“呵!自己蹲街头路边看看吧,一个大人拿刀堵住几个小孩儿的路,那小孩儿或许还会咬他、踹他,想着反抗和逃离。可若他们身边再多些大人,便是全都会缩成一团,只要那人不是打算全杀了他们,你让他们干嘛就都行,不愿的也会被同伴劝服。”凌沺看着他背影,轻笑一声,朗声再道。

“真的?”罗燕途疑惑问道。

“真的。”凌沺点点头,再打比方道:“就这么说吧,我拎刀闯进你家打劫,你知道自己不是我对手,此时还没有护卫在附近,只有你父母等一大帮亲眷,你是劝他们一起上,跟我拼了呢,还是劝他们不要妄动,去把家里的财物都拿来给我呢。”

“明白了。”罗燕途恍然点点头。

世上不是有勇气的人少,而是很多本来有勇气的人,也会因为有了依靠、有了在乎,而不觉间失去或隐藏了自己的勇气。

“现在奚兹各县的县令就是这个可以去劝服其他人的存在,同时也是去威慑其他人的存在。再说我又不是没给他们好处,这时候奚兹的百姓难道就不乐意要粮食吃?只一点需要担心的,是有些奚兹的官员会克扣下这些。不过,那样的话,我要的震慑效果估计会更强,算杀猴吓鸡?”凌沺再道。

便是此时,看上去凌沺也是笑眯眯的,只不过那双眸子,凶光闪烁。

“可你还忽略了一点。”罗燕途也突然笑起来,看向凌沺道:“贪念和野心,比勇气更能驭使人。而今奚兹全境,就真的全是心向大璟的人?”

论对市井百姓的了解,他自是不如凌沺,可对那些权贵们,就要反过来了。

奚兹本就三面称臣,这里面心向大璟的会有,心向缑山乃至荼岚的也不会少,见另一位百战王而今获封国公位眼红嫉妒的更会有,心向母国哪都不愿依附的还会有,想投机倒把的更是会有,自以为是错估形势的同样也不会少。

凌沺此番所为,最大的隐患都还不是人数最众的寻常奚兹百姓,而是奚兹的权贵。

其中甚至包括已经无奈退位,将奚兹全部大权交出前奚兹国王。

“昨天走街头上被人塞手里的。”凌沺突然拿出一封信来,扔给罗燕途。

“够狠!”罗燕途看完言道一声,复又长叹:“希望你和胡绰公主,不会有此番境地的一日。”

“绝不可能。”凌沺目光比方才还要锐利万分,斩钉截铁道。

从那个聪明的傻姑娘,一句句‘我信你’‘她瞎’‘值得喜欢’‘不会看错’的言语,和那趴在他胸膛带着无比安心的笑意,到整天卖着萌挂在他身边,她早就是他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他不会去伤害,更绝不允许任何人去伤害!

刀不够快,那就去磨得更快!

“话说回来,你这么安排,是接了这个活儿了?”罗燕途笑笑便再问道。

“我能不接?现在的我,也是被堵在那儿的人罢了。”凌沺苦笑一声,往椅子里一瘫歪。

说是信,不如说是密旨,之所以他能认得出,还是当初准他回正籍的那封敕的关系。

敕当然非大璟那位圣上所写,不过上面有一个字,一个“准”字,准确的说是个楷的印。

大璟而今以显扬兴盛之意,定年号隆彰的皇帝,为提高审阅奏章的效率,特置‘准’‘驳’二印,凡无需批改的奏章等,皆以二印加盖。

这封信上,就同样有这样一个准字,字上隐蔽花纹一模一样。这种花纹乃是雕刻时,随印石纹理微雕而成,几乎不可能仿冒。

此旨命他试探奚兹是否有人不臣,且授予临机专断之权,所查若实,奚兹上下无人不可直接斩杀,持此信奚兹境内有八千他那个前辈所藏精锐,尽归他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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