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就知道,这老三全家没一个好东西!”何锦莲暴跳如雷,连摔了三个茶碗还不算完,夏荷把大小姐孟婉云搀回来的时候,何氏正在后院盘算女儿出嫁给多少嫁妆的事儿,就见孟婉云两个眼睛哭的像烂桃一般,一进门看到何氏,便跺着脚的哭叫道:“我说我不去,你偏说我天天想去大上海做新女性,你看看,你看看这帮子土鳖,嘴上说的好听,什么解放妇女,人人平等,骨子里还不是和从前一样,娘你是不知道三哥和那人怎么羞辱我的,什么县长家的公子,就是个轻浮浪荡鬼,说我们孟家姑娘个个漂亮,他见过几个啊?啊啊啊啊啊啊……”孟婉云连哭带叫,上气不接下气的,憋的原本漂亮精致的脸蛋都青紫变形了,何锦莲又怒又气,先把跟着回来的夏荷打了几嘴巴,还不解气,又把桌子上的茶碗一把全胡噜到地上了,就差拿把刀冲去老三院里,把这几个人全杀了才好。
好歹把姑娘安抚好,何氏何锦莲回到自己房里,大怒之下浑身虚脱了一般,她慢慢坐下,冷静的把这件事捋了一遍,首当其冲就是那个挨千刀的孟宪臣,要不是他不配合,说话夹枪带棒的,梁少爷一个外人怎敢造次?还是不对,怎么叫孟家的姑娘个个漂亮?婉月和婉兰还小,没怎么出过门,这梁家少爷第一次登门,也没见过婉莹,那……
突然,这何氏眼珠子转了几转,猛的瞪大了,“快来人,把春妮个小贱人给我带来!”
这边,孟婉莹母女正在房中说着体己话,婉兰在自己房中温,她想趁二哥哥放假在家,多问一些自己不懂的事情,二哥讲的多半是学校里的新奇事儿,想问本上的东西那就得去问大哥了,反正她已经想好了,一定要去读女子师范,虽然才十三岁,但人小主意大,凡事要早早准备才好。
李梦娴打听的还是春宴的事儿,都遇到了谁家的夫人小姐,都谈了些什么?谁家的夫人知达理,谁家的小姐长得漂亮,谁家夫人对女儿热情,还遇到过什么事情,“都问了多少遍了?娘……”婉莹娇嗔道:“我都说烦了,娘你没听烦啊?”
“不烦不烦,我女儿长大了,我心里高兴着呢!”李梦娴笑着看女儿,眼看就十七岁了,也要到嫁人的年纪,去年还不知道什么叫矜持,今年就有了大姑娘的样子了,虽然没有婉云那般美貌,但也是乌发如漆,肌肤盛雪,眉目间透着一股英气,婉莹写的一手好字,厨艺女红样样拿手,行事也是落落大方,没有一般小女子的矫揉造作,当娘的越看越欢喜。
当厅里传来瓷器破碎声音的时候,婉莹母女以为是春妮又毛手毛脚打碎了什么,可是当何锦莲的吼声伴着破碎声一起出现的时候,母女二人就知道祸事又找上门来了。
“给我砸!”何氏横眉立目站在花厅中间,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七手八脚的把花厅仅有的几件摆设砸个稀巴烂,旁边地上跪着魂飞魄散的丫头春妮。
“大嫂,这是什么了,春妮她犯了错,你告诉我,我来罚她,可别气坏了你的身子。”李梦娴陪着笑,慢慢走过来想来搀扶何氏,却被何氏一把甩开:“滚远点,别腌臜了我的衫子,看看你教的好女儿,老孟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小小年纪都会偷人养汉了,小娼妇!”
李梦娴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别看这李氏平日里胆小懦弱,可是这女儿家的名节可比天还重,她不允许何氏这么污蔑自己的女儿。
“大嫂,你别血口喷人!你把话讲清楚了!婉莹不是那样的人!”
“呵呵,讲清楚是吧,”何氏一声冷笑,“贱婢,你告诉你家主母,你家小姐在春宴上都干了什么丑事!”
“大奶奶,我们小姐什么也没做,就是在花园遇到了梁公子,回了两句话,便回来了。”春妮抬起头哭着答道,婉莹看到春妮脸上一片青紫,显然是这毒妇下的狠手。
“你听到没有,我说那日到处寻你不到,原来是和人在花园私会!这下你还怎么抵赖!小娼妇!”
“大伯母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我只是在花园歇息的时候碰到梁公子的,出于礼貌,他问我回,何况是光天化日下,有什么问题吗?”
“说的好听!什么光天化日,别家的小姐怎么没去花园?怎么偏偏就你在房里呆不住,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跑去花园私会,要是光明正大,那日你怎么一个字没提遇到梁公子的事!分明就是狡辩!难怪让人家看不起我们孟家!来人,给我捆了,让老太爷处置!”
婉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被人抢了先,“大伯母,这事儿吧,都民国了,也不算什么,二妹妹她的为人我是清楚的,白日里在花园遇到外男,打个招呼行个礼的事,也没什么错啊,大伯母就不必这么兴师动众了吧,听说这梁公子还在前厅没走呢,这么大呼小叫的,岂不是让外人笑话咱家无礼又守旧吗?”
何锦莲气急败坏的指着自己的儿子,“宪伦,你,你居然帮着外人说话?”
“大伯母说什么呢?哪有外人,都是一家人,你不想想,本来没有什么事,你这么一闹,满城皆知,平白把梁家扯进来,得罪了人,还被人家笑话咱家守旧没见识,即便你占了理,别人又会说咱孟家没有家规矩,出了丑事,大哥和大妹妹的亲事势必受到影响,谁敢把女儿许配到孟家,又有谁敢娶孟家的女儿?还望您三思后行啊,大伯母!”
何氏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儿子,仅一年,这混蛋孩子口若悬河的本事又厉害了许多,仔细琢磨琢磨,还何等的有理,自己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孽障!
“对啊,大嫂,宪伦说的有理,婉莹啊,快给你大伯母跪下认错,这事儿你做的确实不妥,不该一个人瞎跑,虽然没出什么事儿,但毕竟女孩儿家凡事要矜持端庄才好,大嫂,回头我狠狠罚她,我保证绝对不会再让她给家里惹事了!”
李梦娴赶紧趁热打铁,一边说一边拽着婉莹跪下,婉莹心里即便一万个不服,但顾及到母亲还有二哥哥的情分,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吃更大的亏,给何氏赔了不是,又保证以后恪守本分,不会连累到哥哥姐姐,这才听得何氏哼了一声道:“这事我先给你记着,如若再犯,你们娘几个就给我从孟家滚蛋!”
何氏走后,婉莹心疼的给春妮涂上药膏,春妮哭到:“小姐,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你定是被那毒妇诈出实话的,我还不知道你么,缺心眼。”
“小姐,你怎么知道的?大奶奶上来就说你与人私会,我急了,就说根本没有,我们小姐就是和梁少爷说了几句话而已,结果就上当了,我真傻……”
“你现在承认了?平时说你傻你还不服气!”孟宪伦嬉皮笑脸的在一边打趣,“二哥哥,多谢你今天帮了我,不然我真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啊!”婉莹打心眼儿里佩服二哥哥,话说的滴水不漏,让人心服口服,连何氏都拿他没办法。
“二妹妹,我们在学校学的是人人生而平等,男女也是平等的,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一样能做,女儿家早晚也要走出家门,到外面做很多事,你看着吧,这个世道要大变样了!”
孟宪伦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火苗一样的光芒,这火苗温暖着婉莹,也照亮了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婉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