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朗星稀。
武威堂,灯火通明。
院外数十名持枪武士一字排开,眼如铜铃,小心地注意着四周的一举一动。
薛无极隐在黑暗中,冷笑道:“胆小之辈,今晚我就取你性命!”
他小心地潜到无人看守的院墙下,轻轻一纵身,便已悄无声息登上数丈高的院墙。
院中竟也有人巡逻,只见三五名武士来回走动,他眯了眯眼睛,只见他身体低伏,轻灵如狸猫,顺着院墙爬上屋顶,然后,小心翼翼揭开一片瓦。
房间里只有四个人,薛无极一眼便认出年纪最轻的少年便是齐开,端坐上位,方脸阔额的便是尚堂主,另外一名虬髯大汉和少年虽有些面生,却并没有分散他的注意力。
尚堂主似已喝了不少酒了,只听他大笑道:“齐开老弟,今日一战之后,怕是武极殿已将你列入了暗杀名单,你日后得倍加小心才是。”
齐开从不喝酒,他也笑道:“尚堂主‘不动山岳’的大名必也已名声大振,以您七段武者的实力,只怕还要在齐之前。”
尚堂主喝了杯酒,摇头叹道:“其实我只有七段实力,但天下人却说我已有八段的实力。”
齐开道:“哦?这是为何?”
尚堂主的笑中已有苦涩之意,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只有一招‘武动八方’勉强可与八段武者一战,但若对手是实力稍强之人,我却只有落败的下场。他们如此说,只不过是给我几分薄面罢了。”
齐开却道:“尚堂主还未突破便已有八段武者的实力,假以时日突破了岂非远超他们?”
尚堂主独自喝了一杯后,摇着头道:“此话说来容易,但真正做起来,难于登天!”
坐在常有德旁边,一直喝着闷酒的浓眉虬髯大汉忽然道:“数十年来,若非堂主倾尽心血,我武威堂也不可能有现在的实力,如果您一心钻研武技,怕是早已突破了。”
还未等尚堂主说话,齐开就接道:“江湖之事,远比修习武技要复杂艰难得多,尚堂主这些年想必过得很不容易吧!”
尚堂主怔了怔,似已陷入回忆,缓缓地道:“有这些兄弟陪我出生入死,数十年不过弹指一瞬。”
虬髯大汉的两道浓眉紧紧皱起,眼中隐有泪光,他长身而起,颤声道:“堂主所做的一切,堂中上上下下的兄弟心里一清二楚,我替他们敬您一杯!”
他仰头将酒灌进了喉咙,双手持着酒杯望着尚堂主。
这是种以幼敬长,以下敬上的酒规,尚堂主刚才明明以兄弟相称,但他执意以此法敬酒,仿佛若不这样,就不足以显出他心中对尚堂主的尊敬。
尚堂主凝视着虬髯大汉,竟也缓缓站了起来,也仰头将酒倒进了喉咙,然后,也双手持杯,将杯底朝向虬髯大汉。
酒已喝下,但两人却都未坐下,虬髯大汉未坐下,是因为堂主还未坐下,尚堂主未坐下,是因为他觉得如此深厚的情感,只一杯酒远不能尽兴,他本想再倒一杯,但身体忽然晃了晃,像随时都会倒下。
虬髯大汉大惊,想去扶他,齐开快了一步,已将尚堂主扶住,口中还劝道:“尚堂主少喝些酒......”
他的话还未说完,尚堂主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后大喝一声,体内磅礴的天元力汹涌而出,齐开被这股强横的元气猛地弹开,撞在了身后的圆柱上,随后他就听到了尚堂主的怒吼声:“你暗算我?”
常有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忽然看见齐开身后的红色的圆柱上有一块白点,他抬起头,却见灯火通明的屋顶上有个黑洞,他立刻向齐开大叫道:“偷袭的人在屋顶上面!”
齐开看着屋顶上的黑洞,面色骤变,也顾不得管尚堂主的伤势,飞身冲破屋顶,远方,一道黑影正趁着夜色急行,齐开立刻腾空飞去。只听身后惊怒之声远远传来:“警戒!!!”
月色晦暗,齐开追着忽隐忽现的黑影奔出数十里地后,黑影忽然停下了。
齐开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人,幽暗的月光下,只能瞧见他身形并不高大,而且瘦如毛猴。
齐开沉声道:“以阁下的身手,就算光明正大一战,也未必不能得手,何需如此偷偷摸摸,岂不让人笑话?”
黑衣人道:“老夫本就不是光明磊落之人,行事何需光明正大?”
话声沙哑干涩,像是两根木头剧烈摩擦的噪音,听起来让人很难受。
齐开道:“莫非阁下是武极殿之人?”
黑衣人笑道:“你杀了我,自然就知道我是谁了。”
齐开冷冷地看着他,身体忽然凭空消失。
薛无极虽然对齐开能瞬间移动之事早有耳闻,但真正见了之后,仍不免吃了一惊。
他的身体也忽地消失了,只是衣袂猎猎之声不绝于耳。
原来,他并不会瞬间移动,而是凭借极快的移动速度让人产生幻觉罢了。
只听嗤地一声,似有利器刺入地表,黑衣人冷哼道:“果然有几分门道!”
耳畔忽然响起微弱的爆鸣,齐开心中一凛,陡然翻身,只见寒光一闪,黑衣人掠入林中,难听的声音远远传来:“阁下不过尔尔,倒让老夫有些失望。”
齐开怔在原地,头上冷汗直下,他盯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久久伫立,沉默不语。
黑暗中,山林的黑影绵延至天边,仿佛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随时都会醒来。
齐开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这黑衣人从哪来?会不会是武极殿?若是武极殿的人,为何不杀我,偏偏刺杀尚堂主?难道当时我们离得太近,不小心失手了?但若是失手,刚才他明明有机会杀了我,却又反而走了?
一连串的疑问,像是一块石头,沉沉地压在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