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黏人 (第1/2页)
入冬之后,天就更冷了,风势不用大,光赤着脸迎着风走,都像是密密麻麻的针往脸上扎。
许连琅往上拽了拽衣领,想着要不要做个帽子之类的物件保保暖。
她在前面走着,路介明在后面跟着,一高一矮的身影,在灯盏下,被拉的很长。
已经后半夜了,星星都淡了很多,只有一轮孤月还在散着光,两个人的脚步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连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都听的一清二楚。
许连琅现在心里有点乱,路介明惯常沉默,她也没什么想说的,李日公公发现他之后,她下意识冒出的念头就是,他是不是见她太久没回去,出来寻自己了?
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被她否定。
怎么可能呢,他就像是那些被她扔到湖里的石头,无论她做什么,都捂不热,哪怕是有了暂时的热度,也会在眨眼间泯灭,只有铆劲扔进湖里,才能换来一声闷响。
可是,路介明连一声闷响都不愿意给她。
她被他的话伤了心,觉得自己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更为可笑,他是主,她是仆,那她身为仆所做的那些逾矩动作又算什么呢,那个夜晚,他们相拥而眠,又算什么呢?
他的世界太难进入,许连琅不得不承认,那日饭桌上,她第一次有了退缩。
于是,她躲着他,避着他,甚至于想,那些恩情她该是还够了吧。
这些天,她的那些努力该是可以抵得上他们母子俩给她的恩情了吧,所以李日公公今夜那些话,她也动了一瞬的心。
去皇宫伺候皇后娘娘,真的算是一件美差,她若小心得当,步步谨慎,二十五岁出宫时兴许比姑姑还要过的好些。
但怎么就,只要一想到离开耸云阁,她心里就像是被猫抓了挠了一般,丝丝缕缕的疼慢慢渗入骨髓,叫嚣着疼痛。
她踏上石阶,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影子被拉的更长了。
路边的野猫从灌木丛中蹿出,睁着一双幽绿色的大眼睛窥探着她,许连琅停了步子,那野猫似有所感,“喵喵”叫着用自己的身子来蹭她的裙摆。
那叫声又柔又软,牵出几分缠绵,扯出多少欲语还休,绕着她的双腿,试图将她留在这里,留在这里守着她。
许连琅转了个身子,正对上路介明那双眼,她不知道他眼里翻滚着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但却觉得,那双琉璃球一般澄澈漂亮的湛黑眼瞳跟腿边这猫儿的眼一摸一样。
猫儿不肯走,许连琅便也就没走,她看他发红的脸颊、指尖、耳廓,就知道他出来时衣衫穿的少了,如今冻的瑟瑟发抖。
傻孩子一个,还不知道根据天气温度多穿衣服。
腿旁的猫儿又是柔柔叫了两声,兴许是因为这猫儿太会叫,又兴许是因为眼前这人冻的红通通的耳垂像极了她最爱的冰葫芦,总之,许连琅突然就释怀了。
是啊,他还是个孩子,自己干嘛跟个孩子计较呢。
他还小,不懂人情世故,不懂大人世界的弯弯绕绕,他受过的伤害太多,多些提防,太正常不过。
她自诩为他做过不少,但一细数,其实也不过寥寥。
就抱来被子,典当了镯子而已……这些细想下来,的确举手之劳,路介明不被打动实在正常。
她自怨自艾就想着放弃,实在是有些心眼儿小了。
她略有些酸涩的想,其实七皇子说的没错,他主,她仆,这是一生下来就注定好的,哪怕他在一方淤泥池,少了诸多金光贵气,但只要大燕朝在一天,他就是皇子龙孙。
这话,她曾经拿来敲打过热河行宫的婢女,如今,也拿来敲打自己。
她是得要记好本分,哪怕心里拿他当了亲弟弟,但也不可表露,他是主子,他是皇子,她要收敛,切不好不顾尊卑了。
许连琅长长叹气,为自己又给他找到理由而无奈,但也总算心安,心尖那股子疼痛终于漫了过去。
路介明并不知晓这短短的时间里,许连琅的心思已经转了一圈,他将目光放在那猫身上,这只猫黏人的很,前蹭后蹭左蹭右蹭,眯着眼睛抻着胡子,一副蹭完这人就是我的人的模样。
他听说过,猫儿这样蹭来蹭去,就是在标记,就是在占有,就是在宣告这个人是它的。
他隐忍了几下突然就窜起来的火,努力尝试往下压。
许连琅刚要转身继续上台阶,只觉得腰间骤然一紧,那张因为寒冷而红扑扑的脸瞬间贴了过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他的脸几乎要贴到她的柔软的胸,许连琅被他这动作惊吓到,连连后退,等后退出正常距离,才发现他在用脚赶着那只猫。
他动作不大,力气也收着,只是用鞋子碰那猫的躯干,催促它快点走。
那猫儿也不知怎么回事,在那处被赶,就离开那处,施施然跳上几阶,重新凑到许连琅身边,蹭啊蹭。
路介明盯着那猫,脸上的红度又浓了一瞬,谁也分不清是因为他又冷了还是被气的。
他已然知晓自己不能占着她不放,但为什么还要有一只猫来跟他耀武扬威。
又或者说,猫都可以广而告之,告诉它的伙伴,这个人身上有我的味道,就是我的了,他却不可以。他觉得无力且气愤,他甚至不如一只野猫。
今夜听到的,让他迅速有了紧迫感,他本以为距离她离开耸云阁还要一段时日,却没成想,竟这么快。
他的理智在一遍遍告诉他,让她离开,才算是真的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