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仅剩的一个炸药包并没有发挥出想象中的作用，看似声势浩大的爆炸，其实只是将走在最前面的坦克履带炸断。显然，坦克的防御力是很厉害的，我看见坦克里面的人从坦克里爬了出来。

尽管只是将坦克的履带炸断了，但却成功让整个车队停了下来。

“打！”一声令下，轻重机枪开火，重点照顾后面的卡车。手榴弹扔出，炸的却是坦克。

连长在赌！赌美国人的坦克不会继续前进。

其实这个时候，如果后面的坦克将前面的坦克撞开。则整个车队是可以以很小的损失通过这段大坡的。而一旦车队开动，我们其实面对美军的坦克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可能真的要把全连人都搭进去，甚至全连人都死在这里，也挡不住美军的进攻。和美国人硬碰硬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但是在收到的情报中的一个奇怪的事情，引起了连长的注意。坦克部队在之前的行进中曾和运送步兵的卡车拉开过间距。美军的作战，是以连排为单位的。一般来说，一个连就是一个基本作战单位。美军的同一个连队内是比较注意步坦协同的，如果指挥统一，一般是不会出现一支连队内步坦分家的情况的。而且，从坦克来看，这种坦克显然更大更重，火力也更强。这几辆坦克并不是步兵伴随的中型坦克，而是重型坦克，极有可能是属于单独的装甲部队。于是，连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支美军前面的坦克部队和后面卡车拉的步兵，很可能并不是来自一支部队。

连长的推测是正确的，这支赶来支援的车队的确是由两支独立的部队组成。前面的坦克隶属于独立的装甲分队，而后面的步兵则来自于一支步兵连队。坦克部队的指挥官罗伯特级别更大一些，而步兵分队的指挥官仅仅是尉官，在罗伯特面前根本没有资格调动坦克部队。

在爆炸发生之后，罗伯特立刻命令坦克部队停了下来。他不确定前面还有没有“地雷”，更不确定前面的拐弯处有什么等着他。罗伯特并不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但同样他也不是一个莽夫。他临场表现出来的谨慎，其实更多的是胆小。两边的峡谷响起了机枪的声音，子弹打在他乘坐的坦克外装甲上，发出叮叮咣咣的声音。

刚才巨大的爆炸，即便罗伯特所在的坦克距离爆炸还有二三十米，但巨大的震动还是让他喉咙一甜，险些吐血。这么大的威力，一定是苏联生产的反坦克地雷。

罗伯特到现在还不确定，现在伏击他们的到底是中国人，还是朝鲜人。而同一时间，步兵分队的指挥官卡拉里斯已经对伏击部队有了判断。机枪的声音并不是他所熟悉的苏制机枪，枪声很杂，更符合中国军队的特点。

卡拉里斯第一时间就用无线电向罗伯特报告，但复杂的山势使得无线电中全是杂音。罗伯特仅仅听见无线电中隐隐约约传来一个词，“中国军队！”。

中国军队？想到这里，罗伯特有些心理没底儿。中国人打仗很狡猾，不小心就很可能被包围，然后被歼灭。这是出发前，很多军官朋友告诫自己的话。

罗伯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自己是参加过诺曼底登陆的老兵，多大的场面都见过了，怎么这点小场面就害怕了？罗伯特拿起送话器，对着送话器中大喊道：“卡拉里斯，你那里怎么样？”

但他的声音很快被枪声和杂音湮没，很明显，整支车队都陷入混乱。

“该死的！还击！还击！坦克！射击！消灭这些中国佬！”终于，罗伯特生气的大叫道。

在他的命令下，剩下的三辆坦克迅速调转炮口，将黑洞洞的炮管对准山上那些正在持续闪烁的光点。黑暗中，机枪枪口的枪口焰异常的明显。这让炮手和车长们很容易就能够发现和瞄准目标。

与此同时，卡拉里斯却声嘶力竭地对着送话器大声喊着：“长官，把坦克开走！车队不能停！”

轰！轰！轰！很快，坦克主炮响起轰鸣，原本的机枪阵地被爆炸和飞起的尘土淹没。

有两个机枪工事几乎是一瞬间就被炸成了碎片，坦克上装载的高爆弹专门为了坚固的水泥工事准备，对付简易的土木工事，简直是在屠杀。

赵德树一看，立马抓起机枪转移阵地。几乎是他前脚刚刚离开阵地，一发坦克炮弹就落在了他刚刚开枪射击的地方。

“李建坤！你他妈个臭不要脸的，投弹啊！遮挡坦克射界！”班长一看赵德树差点被炮弹炸到，顿时大声喊道。

臭不要脸的飞快的扔出几枚手榴弹。手榴弹是炸不了坦克的，但是爆炸和炸起的尘土却可以很有效的干扰坦克的瞄准，尤其是在夜晚。

我们缺乏打坦克的武器，机枪打在坦克身上就像是在挠痒痒。如果，如果我们有炮的话，哪怕只是多一些炸药包，可能情况都能更好一点。

“坦克为什么停下来？快往前开！”从卡车上跳下来的步兵在一落地就被轻重机枪压得死死的。从伪军手里缴获的重机枪此刻丝毫不知道节省子弹，一个长点射接着一个长点射。沉重的机枪子弹可以直接打穿卡车上面薄得可怜的铁皮，躲在卡车后面的美国兵瞬间被撕裂。

机枪手也是发了狠，一边用手指拨动扳机，一边狠着声嘟囔：“打不了坦克，难道老子还打不了个卡车？”

我们对坦克没什么办法，可是狭长的山谷中，机枪和手榴弹对于卡车和步兵却可以造成极大的杀伤。由于坦克停了下来堵住整条公路，后面的卡车也不得不停下来。于是这些卡车就成了我们攻击的目标，一时间山下都是惨叫声。

步兵的惨叫和哀求，坦克部队的指挥官却充耳不闻。罗伯特的判断是，这些中国人现在想要将自己赶到转弯的地方。那里狭窄的山势可以让自己的坦克完全无法开火，那里只需要几枚反坦克地雷就完全可以让自己的坦克变成活棺材。于是，罗伯特没有理会后面的步兵。作为坦克兵，技术兵种，其实罗伯特是有一点瞧不上那些只会用步枪和喷火器爬山的步兵。但是现在停到这里，却和这个没有关系。罗伯特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坦克部队，毕竟坦克炮不是高射炮，并不能将炮口调高几十度去打狭窄山谷里高处的火力点。至少在这里，坦克还能有一点火力优势，而转弯处自己可就没有火力优势了。

罗伯特前面的坦克已经遭了殃，再往前走如果压着反坦克地雷，可能死的就是自己了。罗伯特不想死，他更不想把自己的命丢在朝鲜这样贫瘠的地方。

罗伯特对着送话器大声命令道：“卡拉里斯！让步兵顶上去，我给你们掩护，消灭这些中国佬。”但是显然，嘈杂的电波声掩盖了他的命令。

黑暗中，我冷静地握着步枪，心里想着班长平时教我的射击诀窍。我在寻找目标！

几个美国兵匆忙把一门迫击炮架好，将一枚照明弹送上天。从照明弹出炮筒，我便注意到这门仓促架设的迫击炮。当照明弹闪烁的亮了起来，我看清了操炮的美国兵。但同时，峡谷中的美国兵也终于看到了他们的对手。

怦！

一声枪响，子弹准确打中了正准备将第二枚炮弹塞入炮筒的美国兵的胸口。那人姿势一顿，缓缓倒下。手里的炮弹刚刚送到炮口，但他却没办法将炮弹塞进去了。班长说，一个好的枪手子弹不能白打，要选择对方有价值的目标。指挥官、机枪手、迫击炮手、重武器操作员等等。

我深呼吸。

退出还发烫的弹壳，推弹入膛。

冰冷的空气让我更加清醒。

我感觉自己开始兴奋。

手指有一些微微颤抖，天太冷了，仅仅开了一枪我就觉得手指快要被冻僵。

我开了第二枪，子弹摩擦空气发出尖啸声，在空中划过一条直线。第二发子弹打出去，我没有犹豫，没有看是否命中，而是先把手插进手套里。我一个翻身，僵硬的双腿几乎没法弯曲，我要转移射击阵地。

班长说，打几枪要换一个地方。

不得不说，美军即便是普通步兵，火力也很厉害。他们使用的步枪是半自动的，上膛之后可以连着打八发子弹。不像我们的步枪，打一发就得拉一下枪栓把弹壳退出来，再推一发新弹进去。

不要小看这连着打八枪，更多的时候美国兵的半自动步枪可以压着我们打。你打一枪，别人发现你了，你还在上弹，人家却可以连着打八枪。最关键的是，一个人的对比看不出来什么。但一个连的对比，就很明显了。人家十几个人的火力密度，就能赶上你一个连队。尽管美国兵并不爱惜子弹，很多时候开枪都并不瞄准，只是躲在掩体后面对着大概的区域乱打。

我打完枪膛里的两发子弹，赶进换了射击阵位，跳到另一处掩体里。我想要重新给步枪里塞进一个弹排，但当我去拉枪栓的时候，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