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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天空淅沥沥下起了细雨,秋霖脉脉,雨滴竹梢,青山兼细雨,略显凄凉。
屋内油灯昏黄,窗外霖霖雨声。
“三年了。”
沧桑沙哑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连药香都无法掩盖的腐朽气味在竹屋内弥漫。
崭白的床榻上躺着一位形如枯槁的银发老人,裸露在棉被外的手臂如同骷髅,皮骨紧紧相连在一起,散落的银发下面容黯淡无光。
“我早就该死了。”
床榻前站着一个男子,脸上缠着布条绷带,身上凡是裸露的肌肤都皆缠绕着布条绷带,整个人就像是木乃伊一样,若不是绷带上露出的一双深黑色眼眸,恐怕真会让人怀疑他是个活死人。
“若那株仙生草在,倒也可以缓解你体内的青炎蔓延……”
宛如木乃伊的男子身后木桌前坐着一位白发胡须老人,听到床榻那人说的话,不免有些遗憾摇头叹道。
“那株仙生草既然让玉虚拿到手中,定然已经收回陛下囊中,最大可能便是赏赐风清语,让风清语去用仙生草救助千空门门主洛欣鸯。一来既可以拉拢风清语,消失之前的芥蒂,二来八门之中又有一门心向朝廷。”
老人抓住转身欲走的木乃伊男子,嘶哑无力的说道,浑身都萦绕着浓浓的死意。
见木乃伊男子依旧僵持着,银发老人轻咳转移话题道:“君昊,他体内的噬魂蛊能否取出,又或者能让噬魂蛊听从于他?”
木桌前的白须老人又再次摇头叹气,抬眸看了一眼被绷带缠着死死的男子,又看了一眼卧在病榻前奄奄一息的老人轻言说道:“蛊虫本就是由百虫入翁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即此名为蛊。而这噬魂蛊最大的不同的是,是由百蛊而成,由五月五日毒气最胜之时聚置百蛊,从而诞生出这一噬魂蛊。”
白须老人顿了一下,关上桌上的针灸匣,缓缓继续言道:“蛊能致人于病,于死。同样蛊能致人以活,于生。但若要解蛊有两法,一必须有比噬魂蛊这种灵蛊更强的天蛊,天蛊噬灵蛊。二则是等它从诸窍中出,即可。前者,我在南域行医数十载,莫说天蛊,就连这小子体内变异的灵蛊都未曾见过一只。后者,那便只能凭天命了。但其实还有一招,寻天地间另种有噬魂蛊之人,以蛊噬蛊,得以脱身。”
白须老人说完便伛偻着身子,打开了房门,屋外站着一位姑娘,身段妖娆,撑着一把油纸伞扶着白须老人步入蒙蒙细雨之中,就此远去。
“南域毒幽殿不行,便去找蛊毒九邪宗,若再不行,去南域之外寻应对之法。这噬魂蛊虽也救你许多次,但留在你体内终究是个祸患,随着你境界越高,内力越浑厚,它亦是能通过吸食你的精血,从而蜕变。”
老人无力的松开手,不再强留木乃伊男子。
“割肌剐骨之痛且都受了,噬魂吞心又有何承受不了?更何况,这世间多我一个人,少我一个人又有什么影响?”
男子语气平静,带着淡淡的死意说道。
“你就不怕老朽先前告诉你说的都是假话?”
老人看着竹屋,余光瞟着男子轻笑道。
“假话又何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何必区分?”
男子不再停留,走出了屋外。
身形消失在朦胧的细雨之中。
雨势渐大,压弯了花草的细腰,折弯了树木的宽枝,只有溪流里的鱼儿在欢雀的跳跃,鱼尾在溪面上渐起一道好看的弧线,水花与雨水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溪水,哪是雨水。
以前发生的事,男子都已经记不太清了,从老人将那只丧心蛊放在他面前,缓缓说了一些事情之后,男子便一直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
那只丧心蛊的模样,是当初娘亲给他的宠物翠绿蚕虫,蚕虫不见的时候,男子为此还哭闹了许久。却没想到,这只翠绿蚕虫便是不断影响他心智的丧心蛊。
怪不得一切都那么巧。
就像是人安排好的一样。
有些事不得知,有些人不得见。
而那一天,男子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如同浮萍无根,在这世间再无去处,也无归处。
心如死灰。
幸亏老人早料到男子会承受不住打击,在地底冒出的倾天无名地火之下,救下了这个一心作死的男子。
同时,老人也牵动了本就之前被人所重伤的伤势,让伤势更加恶化,还遇到了一些陌生的同样武艺高超的人,这些人在去八门当个一门之主都绰绰有余。
所幸,夜色低沉,而这些人的目的也不是冲着老人,老人最后带着男子离开那座黒黝的城池。
回过头,黑黝的城池就像夜幕中一只巨兽,张开泛着烈火的獠牙,等待着一个又一个猎物主动上钩,不远处涿光山泛着地狱的火光。
……
男子越来越爱喝酒了。
看花饮美酒,听鸟鸣晴川。
这对于男子来说,可谓是现在人生一大幸事。
剑可离手一尺,而美酒不可离手一寸,若一日闻不到酒香,一日便浑身乏味。
北域苍梧城外青云山中,荷花畔,桃花林,林边茅屋客栈,三杯两盏淡酒,举杯相邀。
有提壶抹桌的小二,有衣披袈裟的和尚与穿着道袍的道士在同桌轻饮,有背剑的剑客与拿刀的壮汉欢畅,更有紫色华服男子与客栈老板低语。
唯有一人独自相酌,一衫青衣,腰间一壶酒,桌前一柄剑,提起酒壶,牛饮入嘴,酒水洋洋洒洒的洒落在青衫之上,可这人身上的绷带却告诉客栈内的众人,这是一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