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你说你是这整个鹤鸣山上,最年轻的‘道’字辈真人,那我怎么平时看你总是吊儿郎当的,也不像个宗师啊?”
“小家伙,你才多大啊,道法这种东西,玄而又玄,怎么能够轻易能够被你知晓了去?”
“老道士……”
“都说了我是这座山上最年轻的‘道’字辈真人了,怎么还叫我老道士?”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叫师父啊?”
“连个拜师仪式都没有?”
“咱们鹤鸣山不讲这些虚的,你叫我一声师父,你便一辈子是我徒弟,当师父的就该教会你我所知道的所有本事,当师父的就应该护你周全,为师为父,是一样的道理。”
“那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来拜师?”
“何必问呢?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哪怕你明天便不是我的徒弟了,可你今天还是,那就够了。”
“师父,我想学本事,想报仇,为父亲,为母亲,为玄天剑宗所有的人,为潍州城所有的军卒百姓,报仇!”
“有目标是好的,但往往这个目标会变成束缚你的枷锁,让你在某个圈子中无尽的徘徊,压力太大,会影响你的进步的。要不这样,你先跑下山去,然后再跑上来,然后再跑下去,然后再跑上来,我不说停下,你便不准停下。”
顾千屿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问什么,只是拔起双腿,便往山下跑去。
他在离开潍州城后,便一直处于身体紧绷的状态,如今刚刚来到这鹤鸣山中,刚刚得到一日的休息,整个身体还未恢复,甚至在休息一日后,原本紧绷着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倒是叫这副身体变得更加疲惫了,紧绷着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到,一下子放松下来才感觉到,原来这场长途跋涉对于身体的消耗已经达到了如此可怕的程度。
顾千屿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方。
再加上刚醒来,在精神还没有完全苏醒的情况下,又爬上了留仙峰,在太清宫殿前待了那么好长时间,冷风吹拂着他的身体,又下得山峰来,迎仙阁上温暖如春的天气对于顾千屿来说,突然便陌生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留仙峰上太清宫前的天气太过冷淡,又或许是潍州城的天气冷的时间太长了,顾千屿竟然习惯了这种冷,对于突如其来的温暖,倒是有些不适应起来。
只是在年轻道士说出要顾千屿跑下山再跑上来的要求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就出了发。
从来不喜欢问为什么的顾千屿格外讨人喜。
天烛峰上,换了一袭白色新衣的顾霜寒倒是多了一丝飘飘仙气,他立在天烛峰的峰顶,北风呼啸,这里的风甚至比留仙峰上的风还要大一些,但顾霜寒瘦弱又略显单薄的身躯却站得挺直,没有一丝晃动,只有那身不知道从何处找来的并不合身的宽大衣服随风舞动,猎猎作响。
他站在鹤鸣山的最高峰天烛峰上,此刻,居高临下的顾霜寒,整个鹤鸣山的景象都被他尽收眼底,就连那个早已经在很多年前便没有了香火的小小道观,也被顾霜寒看在了眼中。
也不知为何,突然这天空之上便起了雾,大雾迅速弥漫,遮挡住了顾霜寒的视线,那鹤鸣山上的景色像是被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云晕,此刻看去,原本墨绿的景色变成了天青色,天空与山林连接在一起,像是一幅幅飘着云雾的水墨画。
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
“哎,多事之秋!”顾霜寒轻轻叹息一声,望向远处的眼睛轻轻斜了一斜,突然看到了站在身侧的老道士,那位鹤鸣山掌教谢道然。
老道士轻轻稽首,将浮尘搭在他的胳膊上,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来,说道:“顾宗师,您这是在看什么呢?”
“这里就我们两个,别装样子了!”
“哈哈哈,你说你,来就来吧,还让我这把老骨头在小辈面前丢脸,真是不太应该啊!”
“你还怕丢脸?年轻时候你丢的脸还少啊?华山论剑,你何曾赢过一次?虽说是同为玲珑武榜前十名的人物,但你是前十里面唯一一个打架从来没赢过的,你说你这样的人,怎么还能当的好这天下道统第一的门派掌教?”
“你这话说的,怎么到老了还跟年轻时候一样,这么难听?我是打架没赢过,但我也没输过不是?”
“估计着打不过就躲,躲不了就跑,这就是你不输的原因!”
“那我也是没输!”
“怪不得你师弟,那个叫道酒的家伙,这么不着调,感情都是跟你这个师兄学的?”
“我师弟跟我不一样,他是大智若愚大道至简,总有一日,他能够成为道教的执牛耳者,而我不行,整个鹤鸣山上的人加起来,都没有师弟厉害。”
“就因为他年轻?还是因为他给自己取了个不着调的名字,叫什么道酒?”
“难道你不喝酒吗?”
“可他是个道士啊!”
“道士也是人!”
两个年纪加起来都超过一百四十岁的人在此地吵了起来,嘴上不饶人,身体却依然束手入袖,八风不动。
在天烛峰上练习功夫和扫地的小道士们纷纷侧目,看向这两个或许是这个王朝中功夫最顶尖的两个人,都投来了艳羡的神色,也只有这两个人,能够在如此强大的北风面前岿然不动,像是一尊雕像一般的站立在鹤鸣山的最高处。
只是如果他们其中的一个人听到了两人对话内容的话,不知道这两人在那些小道士们心中的形象,是不是依旧如此高大?
不知不觉间,天空中竟然降下了雨来,细雨如丝,绵绵而下。
顾千屿已经从山上跑到了山脚,那个刚刚来到鹤鸣山上时被四十九名鹤鸣山上的小弟子拦住的地方,然后他迅速折返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