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有宫人唤她:“夫人,今日难得没有下雪,看着竟是出来太阳了呢。”
她已经连着多日昏睡,当时正扶着床栏坐起,摸了摸床榻,才哑着声音问:“今日的太阳好吗?”
那宫人语带笑意:“昨夜的雪都要化开了呢?夫人,我扶您出去晒晒太阳吧。”
她思绪一转,却是问道:“昨夜苍溟也没有过来吗?”
那宫人低下头,觑着她的神色,支吾道:“奴婢今日来的时候,昨夜那盏灯还是亮着的。”
她默了半晌,才凉凉说:“今夜也留着一盏灯吧,若他不来,以后再不必留灯了。”
那宫人似是为她所说的话吃惊,呆愣了一会才悄声答:“奴婢记下了。”
从那日苍溟走后,夙潇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算算日子,大概也有三日了吧。
她两日前问过此事,那宫人小心说道:“奴婢听说是同魏国此番战事出了变故,本来战报都是要送到咸阳的,可许是知道王如今在章华台,才八百里加急送到容城的。廷尉大人也被连夜召进宫来。到现在都还没出宫呢?”
她心中了然。
可如今已经是第四日,她听说,自上鸿那夜进宫后,就再没出宫,连着几日都与苍溟宿在了房。她这才觉得许是事情危急。
她心中低低一叹,苦涩一笑。
哥哥如今在魏为将,而苍溟此次出兵,为取一国之姓。若是魏国亡了,那他呢?是想着要杀了哥哥吗?
出去外面的时候,日头果然很足,她懒懒的睁眼看着远处堆积的雪一点点消融。不多一会,她已是有了些困意。
有宫人拿了薄衾披在她身上,她吩咐一旁的侍从;“我想要睡一会儿,若没什么事,便不用唤我了。”
其实近几日她越发嗜睡,明明刚醒不久,却无端的又想睡觉。
说起来,她少时也总是发困,但那是因为体内积毒,哥哥那时候看着自己总是无奈的笑,后来毒解,她便很少会觉得瞌睡。她还记得那年从战场回来,她昏睡很久,可那睡着的时候意识有些时候却是清醒的。
她总会听到他低声唤自己,那声音无比悲凉,她当时听着,心中难过,知道他是怕自己死了。
后来醒了,他夜半的时候也总会隔段时间同自己说几句话,若自己不答应,他会发急,很长时间之后他才说,有时候看着你睡着了,也会很怕,明明知道你已无事,可还是止不住发慌。你知道,那时候看着你日日那样昏睡,我心中是怎样吗?你知道我有多怕?
夙潇想着,却是不知后来怎就成了现在这样。
苍溟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她裹着薄衾躺在榻上安睡,曦薄的光散下来,只能看到她半边脸没在阴影里,他蓦然便觉心下一软。
夙潇早已阖了眼睛,只是迷糊间听到动静,她挣扎着睁开半边眼睛,迷蒙间只能看得见眼前一抹颀长身形,玄色衣袍覆下,她手指动了动,拽住了那半边衣衫,此时脑中真是连最后一丝清明也没了。
她迷迷糊糊问:“你怎的过来了,你不忙了吗?我刚刚还说,若是你今晚不来,我就再不给你留灯了。”
一旁的宫人听到这话,冷汗已顺着脊背往下流,觑着那王神色间却也不似发怒。
苍溟俯下身,摸了摸她的脸,唇角弯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嗯,是我不好。若是你再不留灯给我,大不了,我自己提一盏便是,这又有何难?”
夙潇闭了眼睛,眉间却是蹙起,倒似是思考这话何意,可苍溟知道她此刻脑中已是不清楚,压低声音覆在她耳畔:“你近来总是很困,巧了,今日我也很困,我带你回宫,你陪我睡一会。”
夙潇眸色轻转,却是缓缓点了点头。苍溟心底一痛,知道她迷蒙间有这个毛病,倒似是一般人醉酒,而她若是清醒,定然不会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