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时月2
阿月给青年沏了一碗花茶。
汤色明亮,香气清雅,几瓣桂花漂浮于上,卖相十分精致好看。青年端起尝了一口,鲜醇甘爽中还渗着丝丝甜美,他便笑了,语气笃定地道:“姑娘加了蜂蜜。”
“是,公子好灵的舌头。”阿月浅浅一笑,在他对面坐下。许久不与外人这样近距离交流,青年给她印象不错,因此她心情很不错。
青年的目光从院里晒满草药的木架又移回少女脸上,越发觉得好奇。内功造诣他虽看不出,单看她轻功上乘,也知她武功必然不弱。懂医,又会五行八卦,闲来还能莳花弄草、制茶品茗……这少女不过十几岁模样,怎的懂这许多,仿佛谜一样吸引人探究。
“多谢姑娘好茶,还未请教贵姓芳名。”
阿月也不扭捏,道:“我姓楚,名时月,时候的时,月亮的月。”
“白莲池上当时月,好别致的名字。”青年点头赞叹,礼尚往来般道:“在下杨逍。”
杨逍?明教光明左使杨逍?
阿月克制住惊讶的表情,再度细细打量他。秀毓挺拔,眉目朗俊,倒是很符合中英俊潇洒的描述。
只是里这人亦正亦邪,性格疏狂孤傲,冷峭嘴毒,与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的士极不相符,不知是什么缘故。
杨逍是何等敏锐的人,阿月的尽力掩饰的讶然逃不过他的眼睛:“楚姑娘识得杨某?”
“自然。”阿月点了点头,又干巴巴补充道:“杨左使闻名江湖,我虽偏安一隅,也是听说过的。”
听闻你十几岁就凭借一张毒嘴气死了峨眉派孤鸿子,灭绝老尼恨你入骨,甚至恨屋及乌,誓要杀光所有魔教妖人。啧,仅凭你和谢逊二人之力,就拉了多少仇恨值给明教哇……
当然了,以上这些话阿月只能默默腹诽,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杨逍自诩年少成名,这里又处在西域昆仑明教附近,阿月知道他倒也不稀奇。他往前凑了凑,嘴角噙了淡笑,一副蛊惑人心的样子缓声道:“楚姑娘认得我,我却不了解楚姑娘,想来有些不大公平。我见姑娘似乎武功不俗,可否问一句姑娘师承何门何派?”
天山逍遥派,阿月就算说出来他也不知道,因为曾经鼎盛一时的逍遥派,现如今早已销声匿迹,无人知晓了。
阿月半真半假地答复:“家师半生纵情山水闲致,一向不愿为虚名所累,所以从不许我对外人说出他老人家的名号,真是抱歉了。”
江湖中有许多隐士高人,他们性情或古怪或淡泊,阿月说的这种情况不是没有。杨逍不能强迫人家说出身世师承,叹惜道:“楚姑娘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想必令师更加惊才绝艳。无缘得见,可惜,可惜。”
要说师承,阿月勉强算是逍遥子门下,只是逍遥子早已作古,且距今一百多年,与杨逍之间隔了四代人,能见到才怪了。
阿月便自谦:“杨左使谬赞,家师常道学无止境,我不过才堪堪皮毛罢了。”
一个下午,二人就坐在院里品茶闲谈,从茶道到八卦再到武学,兴致上来,还起身随手比划两招。
杨逍自负归自负,确实才华横溢涉猎颇广,往常阿月做什么都是自个儿琢磨,现在两人互相切磋指教,很多地方竟然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遇到旗鼓相当的人的感觉实在太棒了,两个人一直谈论到月上柳梢依然意犹未尽,阿月便进了厨房,打算留新交的小伙伴吃顿便饭。
她曾一度以为杨逍是那种恃才傲物,极难相处的人,但是经过今天的事,她对他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风趣幽默还博学多才,根本不是传闻中那样,可知人言不可尽信。
杨逍可不知道阿月是穿越人士,只当她小小年纪便心智卓绝,一时也起了爱才之心,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
晚饭过后天已黑透,没有让客人深夜赶路的道理,阿月便将旁边的小房收拾出来,让杨逍住了进去。
这二人,一个不拘礼法内心坦荡,一个穿越而来压根不在意男女大防,某种程度倒是很有默契。
就这样,杨逍在这连住三天,与阿月谈古论今切磋比试,几乎要引为知己,而后更是教内事务闲暇时就赶过来与她聊天作伴。
转眼大半年过去,冬去春来,草木萌发。
阿月搬来年前酿的葡萄美酒,与杨逍对坐梨花树下,饮酒畅谈。正值春暖花开的时节,莺鸟啁啾,春.光明媚,十分的快活尽兴。
酒至酣处,杨逍将身负的长啸凑到唇边,徐徐吹奏起来。乐音袅袅入耳,阿月本已有三分醉意,便脚下踏起凌波微步,手中折了一枝梨花作剑舞。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
逍遥派身法本就轻灵飘渺,闲雅清隽,此时梨花纷落如雨下,更添几许意境。少女衣袂飘摇,宛如云上仙子翩然而舞,真说不出的动心心魄。
所谓“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大抵也不过如此。
不知不觉,杨逍竟看得痴了。
萧音乍停,阿月也跟着停下,回身冲杨逍莞尔笑道:“杨逍,你怎么不吹了?难道是我这剑舞得不好,入不得你的眼?”
少女面颊嫣红若新桃,一双眸子望着他清凌凌亮晶晶,星子一般璀璨动人。
杨逍只觉得心脏怦然而跳。
这人呆傻了不成?阿月见他不理也不管他,自顾自为自己斟了杯酒,兴奋地道:“你知晓我从来不用剑的,刚刚那些招式都是你我之前切磋时你用过的,没想到我用起来居然也颇为顺手,可见武学之道,一通百通。到了一定境界,飞花摘叶均可伤人,草木竹石均可为剑,前辈们诚不欺我。”
从心所欲,不滞于物,这话已悟出了三分真谛。若在平日,杨逍定能与她探讨一番,可惜他此时心神恍惚,只觉得面对阿月浑身不自在,酒也喝不下去了,找了个“教内还有事务要处理”的借口匆匆离去。
阿月看着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满地嘟囔一句:“走这么急,本来还有事跟你说的。”
阿月这年已经长到十六岁,武功小有所成,心里正蠢蠢欲动,想要出去游历一番,本来借此机会要跟杨逍道别的,不想还没说出口,他就先走了。
只好下次再说了,她默默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