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别馆厢房时,正堂内室里传来床摇声和女人柔弱的咒骂。
楚鸢尴尬地看了眼易峥。
他也没想到老俩这么能造,蔑笑道:“看来我快有弟弟了。”
说完,颇有深意地看了眼楚鸢。她被盯得雪腮发烫,双手捂着脸蛋跑进厢房。
凫水后的易峥乌发尚湿,去浴室冲洗沐浴。收拾妥当后,见案上摆着个方盒。
楚鸢道:“漾若姑姑刚来过,说是王妃准备的。娘娘的意思是,她随便做的,你爱吃不吃。”
“何物。”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啦。”楚鸢歪头说。
易峥掀开食盒,看见里面摆着一碗长寿面。
“她做的?”
他垂头,盯着那碗黏糊成一坨、粗细不均的手擀面。
楚鸢亦是惊讶。林樱养尊处优惯了,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竟有兴致亲自下面汤。
“其实她就是嘴硬,心里一直有你的。”
易峥什么也没说,拿起筷子开始吃面。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浮现痛苦。
楚鸢忙给他倒茶,“慢点吃,别齁死。”
直到吃完最后一口面,他才饮水解咸。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易峥以眼神示意她继续。
“你身上那些细密的小眼儿,是不是娘娘用针扎的?”
之前给易峥治箭伤时,她就察觉到那些细密的针孔痕迹。前些天林樱还给那些无辜的胡姬上针刑。这让楚鸢不得不加以联想。
易峥疑惑她为何突然这么问,只道:“早不疼了。”
得到确切答案的楚鸢愤愤不平:“她凭什么欺负你?”
“她做事何须理由。”
林樱作为宣王府里唯吾独尊的颠婆,为人处世从不拘泥常理。若说真有什么原由,无非是拿他发泄罢了。
他平静说:“她不喜我父亲,顺带连我这个儿子也不受待见。”
提及母亲,总有那么几分陌生。童年时,他怕极了林樱。如今成年加冠,再回头看,只觉她也是个可怜人。
当年从南郡被强行掳了来,被迫嫁给叛军头子,最后成了摄政王府里豢养的金丝雀。软禁深闺,举目无亲,换成哪个女子都不可能不疯。
林樱花枝招展的一生,终是被他们父子毁了。
夜深云雨初散,内室旖旎未消。
宣王欢愉后,是个冷酷到近乎割裂的人,从不留下半分温存。林樱被下人搀扶着沐浴的功夫,他已经睡下了。
林樱洗漱后更衣,卸下发髻,梳着青丝对镜凝神。
今天忙了一日,先要应付叶丞相之女,后要下厨做面,刚想歇个午晌又被易伯远这该死的拉到榻上欺负。
月色正浓,银光顺着窗纸照入室内,清亮冷冽。林樱缩了缩身子,望见窗外模糊的人影。
易峥立于庭外,静静赏月,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林樱系着披风,手提一盏花灯,迈着碎步被漾若搀扶着出来。夜风吹皱素色衣摆,将她袅袅身形衬得更加纤瘦。
林樱停在他五步开外。
“母亲。”
易峥作揖,哪怕居家独处,仍恪守着繁复苛刻的规矩。他和亲生母亲林氏之间,总有种如宾客般客气的距离感。
林樱没发话,他仍埋头不起。
“还不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