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琼光抬脚在执星胸口的衣襟上踩了衣角,白色领口处依稀可见半个鞋印。
她看见那小太监浑身微颤,转而低头盯着她的脚尖垂头不语。
怎么回事,这就要哭了?
执星跪坐在地上,目光直直落在女子被裙摆遮住一半的藕粉色绣鞋上,她今日所穿的衣裙是姜黄色的,不同于往日的艳色,今日的打扮格外娇俏。
往日的她艳昳华曜让人不敢直视,今日却娇嫩可爱的恍若御花园河畔的迎春花。
若是她愿意,怕是难有男子可以抵抗住她刻意的诱惑。
执星虽然不知她究竟为何要装疯,可他知道,善嫔一定在暗自筹谋些什么,从第一次遇见陛下那天开始,她或许就在计划以后的复出之路了。
如今,果然不出他所料。
短短两日,她差点废了周嫔的胎,得了皇后的赏识,甚至能在疯病时候获得封赏。
一个拥有美貌与野心的女人,这就是上天给他的跳板。
浑身肌肉忍不住开始因为兴奋颤动,他隐隐可以察觉到胸口呼吸见传来的闷痛,此刻,为了不吓到眼前的贵人,他强行忍住喉间的干咳,将一口血水隐隐咽下,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不知娘娘对东厂之事了解多少?”
他抬眼看向沉思的善嫔,不放过她面上的一丝一毫的表情。
不可否认善嫔是聪明的,也是幸运的,可是善嫔最大的缺点便是入宫便得罪了高位妃嫔,且自身毫无根基。
既然如此,她此刻最需要的便是助力,而他若是能在善嫔落魄时候搭上这艘大船,虽说不一定会有那些个掌印太监体面,可也是不愁前程的。
再说了,他低眉看着她鞋上的荷花花样,静默不语,既然她看破了他的杀心却依旧没有处决了他还对他举止暧昧,那便是有所图的。
他害怕别人无缘无故的好,可若是这人一开始就算计着他身上的东西,那倒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苏琼光撇了一眼看似乖顺的执星。
他正正好跪在距离她一步远的位置,身形瘦弱,暗色的宫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宽大,他此刻双膝跪地,双手交叉平放在前侧,分明是标准的跪姿,态度也颇为虔诚。
此刻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落在她身上,看不见一丝丝的光亮,没来由让她想起志怪小说里记载的吃人心脏的鬼怪。
苏琼光看着他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突然轻笑出声,“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眼睛很好看?”
执星微愣,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到这个问题。
可转而她似乎就忘记了她刚才说的话这句话,继续说起来别的事情,“我进宫日短,只知道如今张厂公把持东厂,其他倒是不知。”
其实若说了解倒也算不上,不过是身在后宫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大魏刚刚建立初期,魏太宗总结前朝经验,立下规矩凡是内官皆不许读识字,且不允许后妃和内臣干预朝政,内官们也不似如今般有权利和外朝各衙门相互往来。
只是其后的几位皇帝登朝临政时发现还是宦官用着顺手,慢慢也就改了规矩,东厂渐渐成了气候。直到先帝在位时,重用张欢与沈谷彧,纵情享乐荒废朝政,任由沈谷彧把持朝政,联合张欢大肆排除异己,一时间此二人权势滔天。
只是其后,不知为何,先帝重新重用璟王封纪,改内阁首辅分别为左右首辅,召回前任首辅梁炳之复任左首辅。
至此,沈谷彧一人独揽朝政之局方才破开。
只可惜还未等到璟王和梁首辅重新把持局面,先帝已然蹊跷离世。
如今张欢和沈谷彧把持朝政,内阁里沈谷彧势大与张欢里应外合,间或有不平之音也多被压了下去,封祈不过是个摆在台面前的吉祥物罢了。
倒是这东厂依靠内宫而生,张欢与沈谷彧相辅相成,可以完全说是沈家的势力。
倒是不知道这小太监身在东厂是否能知道更多消息。
苏琼光抬脚轻轻踢在小太监的身侧,言语有些漫不经心,“怎的,这才说要当本嫔的狗,如今便不听话了。”
执星抬眸看了她一眼,转而恭谨顺从地低头轻声说道:“娘娘所说不错,只是东厂人手复杂,且如今厂公义子众多,这东厂十二监的管事太监皆是厂公义子,虽是都是掌印太监可到底是略有不同的。”
“几个义子之间互相争斗也是常事,且厂公年事已高,如今身体不大如前。”
这她倒是知道,永安八年时张厂公病故下线了,此后东厂势力便被一分为二,一半势力在宴白手里,一半归当时的尚宝监掌印太监张南。
见苏琼光面色沉静不为所动,执星继续说道:“早有义子背着厂公联络外部朝臣,以期能早日坐上厂公宝座。”
“可这内廷的事说到底也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可皇上不乐意管这些事务,如此众人都抢破了脑袋去找皇后娘娘的门路。”
若是如此,那张南莫不是走了沈皇后的门路,可既然后期封祈有意让宴白掌管东厂,为何又要让东厂一分为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