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学,许澄被叫到办公室,张昌坐在办公桌后,见了她,圆脸挤出一丝笑,连带那架方框眼镜都透露出和蔼。

“你来啦,坐坐坐,怎么样,开学第一天,感觉还好吧?”

许澄拉开椅子坐下,脊背挺直,俨然一位站岗的哨兵般沉稳。她对上班主任的双眼,不卑不亢道:“都还挺好的,谢谢老师关心。”

许澄成绩好,从小到大一直是老师的心头好,出入教师办公室是常事,对老师并不如同龄人般畏惧,但出于对教育人的老师的钦佩,她又是尊敬的,敬而不畏,不矜不伐。

张昌最喜欢这种学生,眼镜后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之前和你说的让你考虑住宿的问题,你考虑好了吗?”

许澄没什么迟疑:“我考虑好了,我还是不打算住宿,家里是离得远了一点,我会早起的。”

暑假期间张昌就联络了许澄沟通各种事项,许澄其他事都好说,唯独住宿总是推脱,爷爷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大好,她想住在家里照顾爷爷。想到爷爷的身体,放在膝上的指节不禁微微收紧。

张昌叹了口气,他早有预料,谈不上失望。本来住宿与否就由学生自己决定,他不过担心来回奔波会妨碍许澄学习,但事已至此,也只得接受。好在许澄一向是个自觉的,他也不多担心。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许澄起身告辞。学生们一下课就直奔食堂,偌大的校园里早已空得差不多,仅余五六人于操场上奔驰。她的余光略扫了扫,扣紧包带子,向着校园门口踱去。忽有一物破空而来,她下意识退后一步,厉风卷起一丝碎发。她止步定睛望去。

一颗足球。

许澄拾起足球,侧目向操场看去,早有人赶忙跑来,因是第一天开学,没有校服,白色T恤几乎被汗浸透,连额角也缀着晶莹,下垂的狗狗眼中满是急色——这张脸,她上课时才见过。

她的新同桌。

喻少景匆匆赶来,一开口就是不迭的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我们没看到这边有人,你没事吧——许澄?”

他才看清对面人的长相,更是窘迫——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至今,统共就见过三回,回回都是他唐突。他更加认真:“实在是我们没看清,你被球撞到没?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我扶你去。”

眼看喻少景就要上手,许澄把球给他,认真道:“我没什么事,球没砸到我。不过你们下次小心些,如果是别的人,未必能避开。”

“这是当然。”喻少景接过球,再三确认许澄确实没受伤,深深鞠了一躬,再次道歉“实在是对不起,你先回家,如果回去有什么不舒服,明天告诉我,我一定负责。”

他真的一本正经。许澄微不可见地弯了下眼睛,不远处,模模糊糊的几个人影冲这里探头探脑。她礼貌应下,目送喻少景裹挟着足球重新投入追逐,她看看天色,九月的天,清明又晴朗,绚丽的晚霞一路烧到路的尽头。

真的不早了。

出校园,上公交,车子转过几条街,叮铃哐啷过了半个小时,下车,过马路,门口的大爷冲她笑,许澄打声招呼,顺着小路进了家门,不出意外没在客厅看到人,推开落地窗,偌大的小院里,成簇的金菊逸散出淡淡幽香,花影层叠里,一位老人正打着拳,形如风,身如电,下砸上挑,内拔冲拳,衣袂席卷风声猎猎。

“爷爷。”

待老人打完一整套拳,许澄无奈开口:“您刚从医院出来,医生才嘱咐说不要剧烈运动,您这是干什么呢?陈姨没说您?”

话音未落,厨房里探出个头来:“我说了,老爷子不听,我也没办法。”

许澄更加无奈,把包摞在沙发上,走过去坐在落座石墩子的爷爷对面,仔细观察。爷爷接收到她的视线:“我没事,倒是你,今天第一天开学,怎么样?”

许澄又看两眼,确定除了比之前喘气重了些别无大碍,回道:“和初中也没什么不同,一切都还可以。”

许鹤山颔首:“那就行。有事就说。子衿和你是一个班吗?”

“不是,她在隔壁班。”许澄拿过桌上的水壶倒了杯茶递过去,许鹤山接了。许澄摸摸座下的垫子,还是薄了点,沁着石头的凉。

许鹤山啜了两口茶,又想到什么:“你同桌是男生还是女生?感觉如何?”

“男生,性格不错,爷爷你别担心了。”许澄一一回答,看爷爷没什么需要再问了,嘱咐两句后拾起包,上楼前顿住脚步,叫出还在厨房里忙碌的陈姨:“院子里的垫子还是薄了一些,我记得储藏室里有带绒的垫子,麻烦您找出来。”

陈姨自然是直接应下。许澄上了楼,桌上的教材和辅导整整齐齐垒好,嵌在墙壁里的木柜的一边层层叠叠全是厚厚的大部头,另一边则摆好了许澄从小到大所有得过的奖状、奖章和奖杯……床上的枕被是最简单的浅青色,一丝花纹也没有,是和整个房间如出一辙的规整。在这个井井有条的房间里悠长岁月的流逝并不显然,许澄在这里成长到十六岁,她拖出椅子坐下,开始一如既往誊写本里的题目。

几乎是同一时间,喻少景推开喻记面馆的门,面馆里人声喧嚷,服务员穿梭于人群之中,他笑着和服务员打了招呼,穿过桌椅进了后厨,一位背对着他的女性双手叉腰,正聚精会神盯着忙忙碌碌的厨师们。他拍上她的肩膀,含笑开口:“妈。”

喻渺吓了一跳,毫不留情拍下他的手:“臭小子,一回来就吓你妈是吧?”上下打量,“又玩足球去了?”

“是。”喻少景探头望望外面攒动的人头,“要不我还是一放学就回来帮您?忙得过来不?”

喻渺想也不想地摆手:“没事,不是有这么多人吗?你周五和周末人多过来就行,平时你玩你的去,别管。”

这回答喻少景并不意外。小时候面馆刚开起来,整家店就妈妈和一个阿姨,他稍微大一点就在店里帮忙打下手。上了初中就逐渐好起来了,熟客日渐增多,有钱了可以雇新的工作人员,他需要帮忙的时候也少了,初三一整年更是几乎没有出现在店里。如今的生意越来越好,就更不需要他担心了。

“欸,你今天第一天开学,怎么样?和初中相差大吗?适应得过来吗?”喻渺眼睛盯着厨师上下挥舞的面团,嘴也不闲着,“班主任怎么样?你新同桌呢?”

说到这个喻少景就来气:“妈你还说呢?你怎么没告诉我班主任是张昌?”他把今天发生的事细细告诉了母亲,喻渺丝毫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我就想看看你今天看到张老师的反应,张老师果然是名不虚传,看你以后还敢懒散不。”

喻少景哭笑不得,他早就清楚母亲的恶趣味,在捉弄他这事上向来不遗余力。后厨狭窄,烟火又盛,两人聊不多时喻渺就赶他上楼:“去去去,赶紧回家洗澡去,一身汗,到时候感冒了怎么办?待会儿我叫小于给你送晚饭,想吃什么?”

“随便,您拿主意就成。”喻少景对吃不讲究,量大管饱就行。他摆摆手,不再耽误母亲督工,退出后厨,顺着楼梯上了二楼,掏出钥匙进了门,门内蓄势已久的金毛犬倏忽扑进他的怀中,喻少景蹲下,挠了挠狗的下巴,进房间前还不忘打开冰箱掏出罐可乐,杯壁上附着的细细水珠冰得他一激灵。

天边的夕阳几乎落尽,一线微缈的光芒映照在窗棂上,晃了下他的眼睛。喻少景无端想起放学时见到的许澄,夕照洒落在她的脸上,瞳孔在阳光下呈现淡茶色,沉静如海浪围绕的孤岛。

他甩了甩头,将手中的可乐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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