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囱里冒着汩汩白烟。
门前的冬青,积了雪又化,滴滴答答结了冰碴。
寒冷,从来都不是热闹的阻碍。
还未进家,就已经听见客厅里热闹得噼里啪啦。
看着这个不讨喜却又不得不来的地方,肖寒替他妈苦涩。如果狗不吠叫,还会有人出门接一下这个带着大包小包的女儿吗?
防盗门开了一道缝儿,随后探出一条拐棍儿,岁月从不放过谁,那个高傲自负的女人终于弯下了腰。
老人却还是没有出来,“你们小妹来了!”
肖寒眼睛的余光偷偷打量,他的妈妈麻木着没表情,却又比去年更令人心疼。
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门缝儿,挤出来一个瘦小女人,“小妹呀,快进屋!”
那女人快步走向自己口中的“小妹”,眼睛却只是盯着小妹手里的东西。“我来拿,我来拿!”
走几步路还要扯着嗓子叽叽喳喳,假惺惺地嘘寒问暖,这让肖寒不耐烦,却也不好发作。
老头坐在他的太师椅上,动也不动,抬眼看了看,“来啦。”老太太拐棍儿不离手,就仰坐在旁边。
肖寒舅舅从沙发上起身,拽着田云胳膊,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儿。肖寒二姨,就是那个叽叽喳喳的女人,非要贴着“小妹”坐。
那个二姨摸着田云风衣的毛领,上下打量,“真漂亮,挺贵的吧?你家富裕,什么时候也帮衬着姐姐的儿子来个店什么的?”
她是嫉妒,肖威出钱给大哥的儿子在市里开了KTV。
一直没说话的老太太开了口,“你这当妹妹的也帮着你姐姐点儿!”
田云看着自己的一家子,心里不住地泛酸,倒是也没那么强烈了。端起水,抿了一口,没说话。
肖寒舅舅打量着自家小妹,微微皱眉,“不舒服?”
那个二姨抬眼珠滴溜滴溜地转,拉过田云手,“大哥,这你就不懂了!小妹是城里人,抹粉显得白。”
肖寒舅舅瞪她一眼。
两人说话的工夫,肖寒已经从田云包里拿出小袋红糖,给他妈妈冲上了。
那个二姨见风使舵,安抚似的抚着田云的手,“有钱在大医院看过就是不一样,你瞧,现在都不用吃药了。”
她以为自己能拍个马屁,没想到拍到了马蹄子上,还引来了一群马。
田云迅速而生硬地抽出自己的手。
老爷子把报纸往桌上一摔,蹒跚着走了。
肖威舅舅摁灭了手里的半截儿烟,“你少说话!”
老太太坐直身子,那样的眼神,感觉不是在看着自己的女儿,“老大你凶你老二做什么?她又没说错。”
指着肖寒妈妈,继续说,“你那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说了多少遍,当你都是为你好。你现在好了,怎么不见肖威上门来看看我们?”
田云她妈的话是她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的是,即使自觉当年之事已经是最残忍,她还是在此刻泪流满面。
眼眶蓄满了泪水,停不住地翻涌,站起身,“他没错,你们亏欠他!”
以前,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讽刺。
肖寒此刻完全理解了他爸,对两个蹒跚老人原本的同情一扫而光。以爱为名,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错的不是我爸妈!妈,我们走。”
肖寒拉过妈妈颤抖的手,往外走,完全不顾身后的拍桌子和叽叽喳喳。